徽省,楚市,楚州东站。
随着高铁列车门打开,拎着大包小包的人从狭窄的通道内鱼贯而出。有些人为本地人,行色匆匆;有些人为到此来的游客,走走停停,到处拍照。
楚州东站建在离海边很近的地方,能看见金色的沙滩和碧蓝的大海,所以许多人慕名来这里打卡拍照,顺带在沿海游玩几天散心。但有些当地人精于算计,把一些绝佳的拍摄地点围了起来挡住收费,还阻拦靠近的游客,所以冲突在所难免。高铁站内外,争吵谩骂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是让人感到一丝不舒服。
人流中有一对情侣,四个行李箱在手,且身背旅行背包,看样子像是游客,但并不驻足拍照,而是直奔出口而去,又像是熟悉当地环境的本地人,当然,这一点微小的奇怪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
情侣中男的名叫刘毅,女的明叫张静,中等身量,两个再大众化不过的名字。与之相配的是二人的相貌,标准的大众脸,谈不上多么帅气漂亮,也谈不上丑,只是二人脸上还有一些未完全消失的青春气息,看来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度假村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所以等车的人不在少数。二人等了一刻钟,才终于排上了一辆出租车。
刘毅去科技园区。
出租车司机师傅显然是对于这个目的地有些吃惊,看了坐在副驾驶的刘毅一眼,心想这俩人竟然不是去沿海度假村的,表情上则有些尴尬地笑到:
出租车司机现在楚州新区建设速度太快了,连本地人都快不认识喽!
刘毅没事,我已经给您导好航了。
出租车司机最爱言谈,见导航上路途遥远,算来这一单可以挣不少钱,心情大好,于是先打开话匣子:
出租车司机我看二位到此是来旅游的吧!
见两人都不说话,他以为是默认,于是又补充到:
出租车司机楚州新区风景优美,全天热闹,确实是一个休闲放松的好去处,但如果年纪轻轻就像定居在这里的话,那却是太浪费青春了!
他多少年以来均以此为开篇,对方多半会问“为什么”,于是再带出老城区的各种事情,闲聊讲古一下,但副驾驶上的刘毅却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到:
刘毅我看未必,我们二人到此而来,也不觉得有什么挥霍浪费之感,没有了大城市的匆忙喧嚣,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原来二人就是要在此久居,司机吃了一惊,跑了这么多年出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要知道近年来楚市人口呈逐年下降之势,有人逆流而上着实罕见。
出租车司机(看来是这个新建的科技园区吸引了一些人,尤其是一些在大城市生活艰难的年轻知识分子。)
出租车司机还想继续聊,但第一个话题就已经“聊崩”,而且对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就识趣地结束了对话。沉默地开到目的地打票收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实际上出租车司机猜测地极为准确,车上的刘毅和张静就基本符合这样的特征。
刘毅和张静来自同一个大城市,都毕业于“双非”院校,身为本科生的他们却发现工作异常难找,费劲千辛才各自找到一份工作。
刘毅找到了一份科技公司的工作,听起来很好,但实际上却被派到了前台,干一些预约接洽的活,与前台的侍者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份正式合同,而且这些侍者虽然学历不高,但人生阅历丰富,刘毅实际上跟他们水平差不多。好在刘毅性格开朗随和,与人交际不是问题,平安度过了试用期,但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他的内心已经无比烦躁,想摆脱这个牢笼,但下家迟迟没有找到,又贪恋微薄的薪水,只能默默忍受。
张静毕业于财经院校,会计出身,找工作却四处碰壁,最后只找到了一份证券公司的工作。这实际上专业本来已经不算对口,结果进去就是干一些杂事,搬东西递文件,整理word、PPT,还要接听记录投诉电话。她本身性格内向,不善言谈,打来投诉电话人的都没有好气,动辄口出污言秽语,导致她的心情整天紧张低落,到最后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在三个月后决定离职,但没有找到合适的下家,所以之后一直“赋闲在家”。
一次偶然的机会,刘毅在企业微信上看到了分公司开业的消息,地点就在楚州,心想这是旅游城市,开业得有一段时间筹备,如果能去那里自然不错,或者说至少能碰碰运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了名,结果就真的被选上了。
不过原因却是哭笑不得,新楼在一座科技园区里,地处偏僻,且无业绩无奖金,自然没有人愿意去。可刘毅本来就是底薪,怎么走都是向上,所以根本没有竞争者,这件事不到一个星期就敲定了下来。
刘毅想着女友反正已经没有工作,还不如到这里看看能不能混上个“一官半职”,于是二人商量后觉得一起来楚州居住一段时间,之后看情况而定。
等下了出租车真到了目的地,刘毅才对于同事口中的“洪水猛兽”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地处偏僻不说了,现在甚至连房子都没有盖好,却实说好了有一个上锁的房间可供休息,但打开门却是满屋灰尘,脏乱不堪,实际上根本无法居住。眼见已经到了下午,现在四下无人,如果不找到临时住所的话,到了晚上就会一片黑暗,后果不堪设想。
刘毅暗自责备自己的草率,听着公司的有住宿的地方就直接去了,甚至没有提前预订酒店作为备选方案,结果成了现在这样。
张静携程上显示对面不远处有一些民宿,要不到那里凑合住一晚上。
刘毅也好。
刘毅心知城里的正经宾馆比民宿安全舒适,但自己的莽撞已经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又有些疲累,还不愿逆了女友的意思,就没有拒绝,挨个给民宿客服打了电话,结果价格均十分便宜,倒觉诧异,最终选了一家最近的。由于打不着车,二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栋四层建筑,大门紧闭,完全不像是要开门迎客的地方。二人正迟疑间,只见大门缓缓开启,出来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正式的人,此人为房东助理,客服上显示他姓赵。
赵助理请问您就是预订的刘先生?
刘毅没错。
赵助理里面请。
简单的几句交谈,二人就这样跟着助理一起进了屋子,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