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楚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轨迹,大部分都是在随波逐流。
文科好就选文科,能考211就去211,她似乎没太想过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过什么样的人生。
她有时很羡慕别人,像林孝埈,他可以为了短道速滑不顾一切。又或是像她父亲,为了自己最初的梦想放下所有。
乌兰浩特到海拉尔的深夜高速公路上,她压抑着内心的怒火,紧紧把控着方向盘,一路飞驰。
下午的时候,她原本悠闲地躺在沙发上享受着难得的假期。
停职一直延续到了冬运会开始,于是前几天她心安理得的把林孝埈送上了飞机。
想着国内比赛嘛,虽然需要认真对待,但也不用太过担心。
直到纳克鲁斯清晰的破碎在洁白的冰面上。
初楚紧抓着手机看着电脑画面,脑海里算着林孝埈能拿到手机的时间。
第一遍,没人接听。
第二遍……
第三遍……
通通只有冰冷的占线声。
她手抖着打开网页查询机票信息,很不幸北京飞海拉尔的航线已经售罄。
紧急搜索周边城市,好在是找到了晚上飞往乌兰浩特的航班。
她又切换到其他界面租好了车。
收拾背包,出发。
汽车越往海拉尔跑,高速公路越安静空旷。
她本是胆小的那一类人,被跟踪过后更加害怕深夜独自一人。
不过当下根本顾不上其他,只想第一时间见到林孝埈。
初楚此刻大概才明白了一些奋不顾身的勇气。
她不停地注意仪表盘和时间,估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达。
手机放在固定架上,屏幕发亮,不是期待中林孝埈的消息。
“喂。”她按下接听,“在哪?”
“姐,我现在在医院呢,修诚哥伤的有些严重。”何绍西的声音传来。
“林孝埈呢?”
“我不知道呀,他也没接我电话。”
“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吕修诚。”初楚挂了电话,依然专心的开车。
到达海拉尔酒店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
没想到这个时间段了大厅里居然还有运动员和工作人员走过。
她漫无目的地在周围跑着,也没找到认识的人。
在寒冷的冬天居然让额头渗出了汗珠,她向二楼望去,似乎是徐老师的背影。
初楚快步跑上去,楼梯上与人撞了一下也没停下。
“徐老师!”她眼看着人要走远,赶紧喊了一声。
“小初?”徐老师回头,“你怎么来了?”
“我……”她跑过去还没喘匀气息。
“哎正好,你去替我开个会吧。”徐老师拽着她的胳膊,“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
“开会?现在?”初楚确认了一下时间。
“你先去吧,回头再说。”徐老师指了指会议室的门。
……
“咱们还是要赶紧控制一下网上的言论……”
初楚进去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她轻声走到空着的位置上坐下,没人注意她的到来。
“明天……”上位者坐在会议桌中央,一本正经的说着,“明天多给我找些安保,观众席上有什么问题就都给我围上。”
“可是……”领队推推眼镜开口,“堵不了所有人的嘴啊,总会有视频和照片。”
“那就给我全网删,我就不信删不完。”那人继续说。
“运动员呢?”领队语气微弱,“他们也会觉得不公平,还有在医院……”
“公平?”上位者笑出来,“什么叫公平?你跟我说说什么叫公平?”
领队低着头,无言。
“钱就是公平,我说的话就是公平。”他居高临下。
初楚听得已经快要窒息,手放在瓷杯手把上不停地出汗。
……
林孝埈比赛的时候习惯性把手机打开了勿扰,只不过这次直到晚上也没有关闭。
吕修诚受伤倒在场边,忍着痛站上起跑线,又被救护车拉走……
一幕幕就在他面前发生,却又无能为力。
再到自己的比赛被人蓄意作弊破坏。
破碎的纳克鲁斯像极了他的信念,一同散落在冰面上。
他不是没考虑过后果,只是当下只有这种方式可以宣告他的愤怒。
他需要有人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他也需要让人为他的愤怒买单。
直到深夜,林孝埈都一直陷在情绪里,于是换了件帽衫准备去酒店外面散步。
半张脸都隐藏在帽子里,不注意看根本认不出来。
所以当初楚狂奔上楼撞到他的时候也没有发现。
林孝埈看着熟悉的身影没有停留的冲上二楼,楞楞地站在楼梯上。
“初……”
一瞬间也忘记了自己要去做什么,眼睁睁看着她进了会议室。
这才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赶紧从兜里掏出来。
十几条信息和未接来电。
一拍脑袋,自己居然忘了这一茬。
赶紧追过去,但到了会议室门口又停了脚步,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开会声,现在进去似乎有些不礼貌。
林孝埈只好站在门边,等一下看初楚什么时候会出来。
……
“所以你们办这一场比赛其实就是场表演是吗?”这是初楚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上高声发言,“让不知情的运动员和观众陪你们玩。”
领导震惊于有人反驳他的话,立马拿起桌子上的眼镜,戴上。
“谁说话?”他的小眼睛环视一圈,“站起来说。”
“我有点累了不太想站起来。”初楚把在手指间打转的笔扔到一边。
“你是谁?”他眯着眼看清远处的初楚。
“您就别管我是谁了,麻烦您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大家都看着呢,不回答可下不了台。”初楚也不看他,倚在椅背上。
“小姑娘你太年轻了,职场上很多话是不能说的。”他拿出长者的姿态,“我也说了,这些事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掌控的,有时候我也很难做。”
“难做?”初楚站起来,“那干脆全都别做了!”
随着她的起身,袖子把瓷杯带倒,重重的砸在椅子把手上。
碰撞发出了沉闷的碎裂声。
昏昏欲睡的众人瞬间提起精神。
她的手心一阵刺痛。
“我是年轻,但如果年岁上涨变成你这种肮脏无耻的人,那我希望我一辈子年轻。”初楚翘着嘴角笑。
“吕修诚还躺在急诊室呢,谁能替他分担疼痛?”她指着因为她的发言站起来的领导,“你吗?”
“头盔砸在冰上还是可惜了,我看砸你脑袋上你才知道多疼。”
“小初!”领队离开座位来到她身边,“你干嘛呢?停职还没停够是吧?”
“停职?”她忍不住笑出声,环视周围,所有人都看着她。
桌子上摆放的白纸被她扯过来。
[辞职信
初楚]
几个字被她无限放大。
塞到领队手里。
“我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