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无法宣泄的悲伤和委屈,由于早些年哭得太多了,芝麻是没有多少泪水的。曾经的那几年眼中最多只有浅浅的一层液体。而这种无法宣泄的悲伤,最终随着一滴泪水的落下,从轻声抽噎变为了嚎啕大哭。
这是一片荒芜的芦苇荡,经历过岁月的沧海桑田,早些年这里是一片河湾,后来干涸了,成为了周家屯。芝麻坐在那里,她看着黑透了的天,和逐渐密布的乌云,轻轻用手摸了下自己被掐的紫红的脖子,以及慌乱之中被踩的变形的鞋。她哭得有些投入,以至于小雨变为瓢泼大雨都没有觉察。
渐渐地,雨越来越大,芝麻知道,自己几乎每次哭泣都会下雨,但是这次她不想克制。
芝麻想回家,想到家人,娘亲、谷子、豆子和小麦,芝麻站起身想回家,她不知道周二狗给她喝了什么,自己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她甚至不敢想象自己此时的懦弱,以及周二狗以后嚣张的气焰,她不是不会生气,是不能,是不敢,也是无能吧。
她只是想躲进自己的被窝里安静地睡一会,可是腿麻了,她回不去了,芝麻这次哭的更凶了。雨越下越大,雨滴顺着夜风席卷而来,而北方初春的风是那么冷冽,芦苇荡里空空荡荡,只有雨滴击打在地面的声音,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大半个世界。
在这个荒芜而空荡荡冰冷的世界里,没有阿爹,只有需要照顾的娘亲和三个未长大的孩子。
她,好想阿爹。
冷冽的西北风刮来,泥沙里带着冰碴,芝麻站起身,回头,她发现就在她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服的人,那人极高、很瘦,被裹在一件偌大的斗篷中,那斗篷在夜雨中像极了死神的装扮。而此时芝麻又冷又饿又难受,她不知道这个黑衣人是谁,幼年的经历让她止不住的颤抖,而黑衣人背后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裹,样子是那么熟悉。
黑衣人慢慢地走过来了,在芝麻眼中,他的动作很像是慢动作,然而也只有芝麻知道,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踏在了她的心跳声上,像是幼年那道过不去的坎,像心上无形的疤。
就这样,夜黑风高,冷雨冰碴中,芝麻看着黑衣人渐渐走近。芝麻跌坐在那里,黑衣人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一个成年男子,此时男子看着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娃,一时间没有动作。
咔嚓的一道大雷,瞬间照亮了半个世界,芝麻发现男子的脸上有一道横贯鼻梁的疤,脸色苍白得吓人,像是话本里的鬼怪,而男子消瘦、冷漠和内敛的样子让她不禁地往后爬,手被石子咯出血珠,裤子也在无意间被划破。
出乎意料的是,男子蹲了下来。进而将背后的那个长长的包裹解了下来。
那也是一团黑色布包着的,里面是一把发光的剑,芝麻停下动作,看着那把闪着蓝光的剑,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