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不可貌相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夏念的书桌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桌上除了学习相关的书，还摆放着许多课外书。夏念喜欢阅读的习惯是从小养成的，倒也没有刻意，只是纯粹的爱好。

桌子是书桌与书架一体的设计，是夏文军特意找人打造的，独一无二只此一张。当年的“总设计师”夏念年纪尚小，所以在现在看来，似乎略显稚嫩。

不过书桌前，依旧是夏念最喜欢待着的“秘密基地”。

张爱玲的一系列书被摆在最高处，挨着的是王小波、三毛等名家。倒数第二层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悬疑小说和侦探小说。夏念最痴迷东野圭吾的《变身》和《法医秦明》系列。她甚至有段时间还因此萌生了想报考犯罪心理学的冲动。

最底层是一些杂志，还有没来的及看完的《明朝那些事》系列——这是夏文军强烈推荐的书。收集的各式手办和自己画的石膏娃娃穿插其中，占据了最后一丝空余的位置。

除了看书，夏念还喜欢画画，这也是她所有的爱好中坚持最久的一项了。

据夏妈所说，小时候给她报辅导班，人家小姑娘都在上舞蹈班或者钢琴班，只有她在画室面前走不动道。

这一喜欢，就是十几年。

家里的书房有专门一小片位置是留给她和她的画具的。阳光正好的午后，在窗前支起花架，画一幅色彩写生，足以缓解一身的疲惫。这是她最喜欢的情绪疗法。

当然，她也有其他的爱好，比如说跑步、打羽毛球等等。只不过如今升上高二，时间属实紧张了很多，也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是放假在家的第一天，她没有特别的计划，只想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清闲。

夏念坐在书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支笔，心思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家中总是弥漫着一股书卷气。墙上挂着的“自强不息”的书法作品，是父亲亲手所写，也是这个家庭的座右铭。

夏文军是一位严肃的物理教师，对夏念的学业要求严格，但生活中却充满慈爱。母亲李慧是一位温柔的语文老师，她总是用她的智慧和耐心引导夏念成长。

得益于他们俩的优秀基因，夏念在物理和语文这两门科目上属实是天赋异禀。以至于在学习上轻松了不少。

在同龄人都抱怨高考的议论文难写，需要背的素材太多了时，夏念已经拿到了55分的高分，早早功成身退了。

正想着，一声清脆的女声打破了平静。

“念念，今天有什么打算吗？”李慧敲了敲门，轻轻推开，手中端着一盘切好的的水果。

夏念回头，微笑着接过水果，“妈，我还没想好，可能就在家看看书吧。”

李慧欣慰地点了点头，不再过多过问什么。她知道，女儿虽然外表乖巧，其实内心却十分独立。从小到大的各种大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往往自己已经想到了八成才来找他俩讨论，然后三个人进行最终的商讨。

在同龄人还需要父母帮忙拿定主意时，她就已经有着自己的人生规划了。这次的选课科目，也是她早就想好了的。

利弊分析，然后得出最适合自己的一套方法论。

所以有些时候她也和夏文军开玩笑似的抱怨，女儿这么果断有魄力，他俩也就只能在女儿纠结是要吃玉米鲜肉小馄饨还是芹菜鲜肉小馄饨这种小事上帮忙做决策了。

夏念当然没有想到妈妈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即将到来的高考。作为准高二的学生，她对这场人生大考有着复杂的情感。她知道高考的重要性，却也对这种一考定终身的制度心存疑虑。

“爸，妈，你们说，高考真的能决定一个人的未来吗？”夏念来到客厅，和爸妈一起坐在沙发上，开口问道。

夏文军放下手中的报纸，沉思了片刻，道:“对于每个人的人生来说，高考是重要的一步，但绝非唯一。它是一个机会，但未来如何，还是要看个人的努力和选择。”

李慧握着她的手，也附和道:“是的，念念。虽然高考不能决定人的一生，但也至关重要，毕竟这是目前看来最公平的大考了。在你还没有看清楚你的人生方向时，不妨先去努力。记住，无论高考结果如何，我们都会支持你，支持你的所有决定。你要相信，无论将来你遇到了什么困难，爸爸妈妈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夏念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有这样一对开明的父母，是她之幸。

从小到大，对于她的所有爱好，爸妈基本上都是支持的。他们俩都是人民教师，在自己孩子的教育上也绝不含糊。是非对错这种大局观当然要摆正，至于其他的，一切顺从夏念喜好来。所以夏念自由惯了，在面对选科这种人生大事时，也可以和她的演讲稿一样，“首先、其次、最后”，分的头头是道。逻辑清晰，思维敏捷。

回到房间，夏念正准备开始她的假日学习计划，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条来自班上学习委员的消息：

【学习委员】：同学们，学校图书馆下午有一场关于高考复习策略的讲座，听说会分享一些很有用的资料，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听听，地点在图书馆二楼报告厅，下午两点半。

虽然通知上说，班委必须参加，但夏念对这类讲座一向很感兴趣。刚好自己目前对未来的职业规划还处于不够清晰的阶段，于是她迅速回复了收到，并决定在讲座结束后，再去书架上搜刮一些额外的学习资料。

下午，夏念提前到达了图书馆时还很早，报告厅外稀稀拉拉站着些学生。她尝试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却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沉思的少年。

他手里拿着本笔记本，站在楼梯边上靠窗的位置，察觉了夏念的目光，吴起微笑着向她招手示意。

阳光很好，细碎地落在少年的脸颊上，半明半灭，划分出天然的明暗交界线。

夏念有些诧异，还是走过去和他并排站着：“你来得这么早？”

吴起依旧是没有破绽的一张好看的笑脸：“是啊，我提前来这边看了看，也没怎么来过图书馆，刚好过来熟悉一下。”

“毕竟这种重要的讲座，还是不要迟到的好。作为班长嘛，提前在这也能等等大家，以免有些同学找不到地方。”

吴起低头理了理有些不平整的校服领子，抬手向远处张望的同班同学示意。

夏念对吴起的认真态度感到钦佩。结合之前的种种，她似乎发现，这个少年，好像并不是她之前刻板印象里的那样，纨绔又不学无术，反而有着和他的外表不符的沉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居然在吴起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似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熟练的对于全局的把控能力。

几人一同走进了讲座厅，吴起帮忙推开了沉重的防火门。

现场已经有不少学生了，夏念瞟了一眼，尹澈之没来。不过也确实是她的作风。

她总是自诩天之骄子，觉得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好成绩，惯是不屑参与这种会议的。

尹澈之的父亲是怀城教育局的局长，夏念总是调侃她是局长千金，不过也确实，也许基因的影响真的很强大吧。

她的母亲常年在外地出差，夏念听她提起过，貌似是做艺术行业的。她打电话时他妈十有八九都是在飞机上，要么就是在国外倒着时差。据说最近又要准备飞巴黎，参加一个特邀的时装周。

所以夏念其实一直都搞不太明白，身为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小孩，她到底是怎么和尹澈之这种“千金”玩在一起的。

思绪回到讲座上。

作为班委，位置被按照班级安排好了，很快便能找到。夏念和吴起猫着腰，挨在一起落座。

台上的老师是个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大叔，说起话来唾沫横飞，加上那飞舞的肢体语言，属实是生动。

夏念感叹着自己这神奇的关注点。

吴起在她旁边安静地坐着，时不时写一下笔记，一直维持着刚刚那种沉稳的感觉。夏念撇了他一眼，还是有些诧异。

短短几天，他给她带来的震惊已经太多了。表面玩世不恭实则是个超级大学霸，做事沉稳有魄力，长得又好看，为人还绅士，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完美的人吗?那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依旧在夏念心里挥之不去。这个男生有点太完美了，就好像完美犯罪一样——可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完美的犯罪呀。

但无论如何，就像小说里的惯用招数那样，这个男生，好像的的确确引起了她的注意。

此刻的吴起当然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对于他来说，除了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勉强的“青梅竹马”情分，夏念，和班上的其他女生并没有什么分别。顶多，学习更好一些吧。

时间过得很快。

随着太阳慢慢西沉，人群三三两两地向图书馆外散去。夕阳将少年们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

吴起和夏念因为坐在一起，自然而然的也一起出了图书馆。

夏念听着一路上同学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手指又开始纠缠在一起，那种内向女孩儿的尴尬又显露了出来。

两个人到目前为止，满打满算也就认识了一个星期不到。小时候的情谊不算什么，毕竟这又不是拍电影，非要给男女主的感情加上一些小时候的戏码，就好像没有了年少时的情感，这段感情就不成立了一样。

更何况，夏念压根不记得有吴起这么个儿时玩伴了。

于是她为了缓解自己与异性单独相处的尴尬，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吴起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个女孩子，怎么好像很怕他。

他是老虎吗？会吃人?

有点好笑。不过，在这一来二去的接触中，他收回了之前对夏念的浅显的看法。吴起的看人能力一向很准，可夏念却是实在反差——明明看起来和普通的乖乖女没有区别，但她竞选班长时的演讲稿又分明不是这样的。有胆识有规划，虽然比不上他会笼络人心，但内心也是十分成熟的了。这个女孩子似乎和其他的女生有些许的不一样，总显得疏远，却又十分有胆识和主见。

不过，要是下次在他面前能自然一点就好了。他失笑。

长这么大，吴起好像都没有对谁心动过。大概是因为他不看长相，只关注内在吧。应该没有人会相信居然真的有他这种人存在。

追他的女生，大部分都是看上了他的长相和成绩。偶尔有喜欢他性格的，也不过是被他的表象所蒙蔽了。反正他从来不相信有人会喜欢真实的他。

毫无伪装的，漏洞百出的他。

至于夏念，看不出来对他的态度。从她的反应上来看，似乎也没有认出他就是当年一起玩耍的邻居小男孩。那种有些刻意的疏远，以及逐渐显露的鲜明个性，都让他有些好奇。

这个乖乖女的形象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灵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