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巨轮撵向沉寂,天边的破晓将撕开夜幕。
“这么走进去会被当成逃犯关起来吧……”承认自己是一个在逃试验品?傻子才会干。伊利安就这么小心翼翼躲在槐树之后,探着头往那灯火通明的地方看。
有烟火气的城镇,有幸混进去可保一时安宁,还能接触到先进许多的外界新鲜事。
“…未有回音………目前谷枫区已派出先遣队增援……”
“霞城中区的峡谷发生大规模崩塌?”那名胡子拉碴的男人皱着眉头,眼睛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他的手指机械性地拨弄着遥控器,将画面进度条一次次地拖回到“12∶45”。
“啧啧啧,真是活久了什么怪事儿都看得到,嘿,神叨叨的小子,你有什么想法? ”男人眉头一舒,笑嘻嘻一声,说完一手拍在伊利安肩上,没收一点力气。
“没有。”他一脸冷漠。回想起那几星期前的经历,实在是奇哉怪也,几个星期了,他还是没想清楚这个人是怎样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自己背后的。那时他好不容易暂时摆脱了追捕者的纠缠,在镇子外围无人的安静地儿悠然散着步,想着怎么溜进去。下一刻,他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拍在后脑门上的力道虽不算重,却也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转身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粗糙的男人——凌乱的胡须许久未加打理,一道刀疤横贯右颊,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色,一脸严肃盯着自己。
“小子,大半夜偷鸡摸狗的干什么呢?”
“赏月。”
“你是哪个艺术家的学徒,还是哪个疯人院跑出来的?”
男人是一脸不信的,少年也是一脸冷静的,很显然这人不好骗,专盯着他发尾的红色叨叨,他也不急,坦然自若的站在原地。
“红颜料。”
“你家杀猪取的?还带血味。”
“小妹不懂事把两个搅和在一起了。”
“你来干嘛的?”
“外出游历的。”
“噢,离家出走的。”
“……?”
“叫啥名字?”
“……伊利安。”
“洋气玩意儿。”
伊利安感到迷茫,懵逼中还听到一声轻轻的啧。猛然间又是一巴掌拍在肩上,接着一句“我都懂你们这些孩子,闹脾气。”潦草的结束了会面,借着监督之名带走了伊利安,以他看不懂的速度完成了杂七杂八的手续,成了他的临时监护人。
这人叫陈磐,从家中陈设看得出来他很忙,有妻育一女,可惜妻子分娩二胎时难产,女儿离家出走。
“别那么冷漠,也是缘分到了,正巧我就是接到这个任务的先遣小队队长,反正你也不想说你哪来的干脆和我一起去,塞个名额进去还是可以的。”他摸着下巴上短小的胡须一笑。
“不去也可以,失踪人口核对部门离我家还是挺近的。”粗糙裂着口,布满厚茧的手已经开始麻溜收拾起东西。
“具体去干什么?”
“你会知道的,记得关水壶。”
“它从来没开过。”
“是吗,”男人挠了挠头,“那我记错了。”冷风裹挟月光扑在人的身上,门在声响中关闭了。
“那个你暂代监护的小子?”纸张被重重甩出,慢悠悠落到地下,“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不反对你想要适当增加队伍人数,但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出事了不是你能承担的!对于史前文明的研究,你们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椅子连带着身体旋转,只能看见办公椅椅背。
陈磐拾起地上的纸张放回桌上,神色平静的朝着椅背鞠了一躬,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狭窄的走廊,狭窄的楼梯,会客厅。
“走!现在就走,我还不信他能逮住我呵,老子真要干他还能拦我。”
“被拒绝了?”
“屁,他还没说这俩字儿呢,等我通知一下那几位。”说忙他从身上摸找几下拿出手机,“这违法吧。”伊利安狐疑。
“没事儿,干完这票,我就不干了,进去了就进去了,总不能让我脑袋落地,出来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闲云野鹤几年,死而无憾,”陈磐嘘了几声,“小孩儿,少问,你会知道的,现在赶时间,收拾收拾,外面冷,把你外套带上,我们要准备溜之大吉了!”
(●—●)“哦……”
“队长,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是不是遭狗啃了一块,其他还全坏死变黑了,不然你怎么那么没良心,黑心的半夜三点把我捞起来开车!我梦到我女神了啊啊啊!好不容易和她约会了呜呜呜呜。”开着破三轮的男子痛心疾首,鬼哭狼嚎,三轮顿时东歪西歪起来。
或许是被这声音惹恼,倚靠在驾驶位后隔板的女子不留情面的给了他一拳。“好好开你的车,再吵给你嘴缝上。”而后只剩下与其风声并起的呜咽声,
打了几声哈哈,陈磐指着开车的男人“这个叫薛锦华,是我们先遣队主要勘测师兼司机,旁边那位是姚青蓝,队里专门应付‘湿怪’和‘尸物’的,湿怪是从文明遗迹中因各种念头融合诞生的怪物,形态各异,尸物,就是尸体,不知道怎地活过来,一般体型都很大,综合起来其实都很难对付,于是就有专精于这一方面的人来应付,还有旁边那个瞌睡打得香的男孩儿,最年轻,是常子茶,古文字的破译师,没他我们早就死在不知道哪次先遣勘测和支援里了。”
“你呢?”伊利安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一手牢牢抓住隔板?“既然很危险,为什么去,赚钱不成?”听到这个疑问,男人似笑非笑。
“没听过什么叫‘队长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吗?’都略懂,但不多而已,至于钱……当然赚的多,大把大把的赚,但用得也多啊,设备和保护措施没买好还不知道下一次能不能活着出来,不要看不起这辆三轮车,高奢敞篷嘞,至于危险,”三轮车太过颠簸,但四人甚至睡得正香的那位都稳着,独留伊利安风中凌乱,难以牢牢将头发聚拢,“我们都是行业做到顶顶的人了,不像别人有家室,有老婆,有兄弟姐妹,有后代,我们的国需要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是壮志酬酬的,现在人死的死,梦想灭的灭,苟延残喘的,所以我们这群唯有国要的人,只能把骨头磨成粉,洒在土里,融在地里,渗到石头里。”
这条路太窄了,要侧着身,收紧骨头和肌肉,要高高瘦瘦,才走的了。
“我们一无所有,能去哪呢?当然是寻死了。”
夜朗星稀,三轮车上的斜坡,等爬上去时,远处即将出镇的路口和闪耀的灯光也出现在眼前,几束强光从远处打来,车上五人无一幸免全被照到,伊利安眯着眼,看着强光中若隐若现的人影,似乎是个女人。
“你们安排接应的?!”着实过于刺眼的光打在眼睛上还是挺晃眼的,但陈磐似乎也是满头问号,随后瞬间激动起来,低吼道∶“靠!行政处那老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