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流行疾病也时常发生。
夕阳亲吻着西山,余晖洒向大地。她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精致连衣裙拿着车钥匙出门了,来到了钱塘湖岸边,陪伴她的是一架随身小相机。岸边人山人海,她终于挤进了一处最佳观赏地。
潮水对岸一轮夕阳衬红了整个钱塘湖水。
波浪卷起闪耀的湖水从相隔千里的地方袭来,像迷雾,似彩虹,在瞬间覆盖了半边的长空。
“潮水涌来了”岸边有观潮的人们的欢喜的呼喊声。
“咔嚓”壮丽的景色定格在相框里,她随带着拍下欢呼的人群。
她低头翻看拍下的照片,落日余晖映照在她脸颊上,格外美丽,格外动人。
潮水平息,她朝着那圆中走去,角落处有一长凳无人暂坐,就去那坐下了,她静静享受着岸边的微风,时而成大的风浪袭来,她倾听这浪卷的涌动。
一双长长的睫毛衬托出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有星星。
才没多久,她感到来了困意,抬起手腕看时间ー七点,她看了自己一身单薄的衣衫,“着凉了吗?”
她走出园外,向大路走去,途中看见一所药店。
“你要是感觉不适,可以吃一粒布洛芬”,正腔的普通话,却能听出地地道道的杭州音。医生用袋子把药装着后递给了她。
她道过谢,接来药代,往停车场走去了。
轿车从暗黄的路灯中穿过,她把车停在自家的院中。
抬头,看见二楼窗内泛着光,他回来了。
从大门进去,往走楼上走。
客厅正开着,时而飘来饭菜的香味,她走进客厅,饭桌上是她爱吃的菜。她把药放在了茶几上,随后去了厨房。
他察觉到时她回来了,“小栖,你回来了,给你准备了晚餐”,他变脱下围裙边微笑着对她说。
“先生,辛苦了,一起吃吧”
“好”,他关上油气灶
无论饭桌上还是生活中,他们依旧那么甜蜜,那么恩爱,岁月洗不掉双向的爱意。
“先生,我吃好了,我先回卧室”,她回了三楼的卧室,把今天拍摄的图片导入了电脑里。
他很快把碗筷收拾好,随后关了厨房及客厅的灯,也去了三楼。
卧室内开着暖光的床头灯,电脑屏幕投射出来的光也是暖黄的,照在她的脸颊与衣衫上。
他轻轻地把房门带上,悄悄的走过了,他左臂绕过她的身前落在她右肩上,他看了眼眼前的屏幕。
景色怡人,却没一张图中载有他的妻子。
她转身看向他,眼里少了神采。
“先生,我头疼”
“感冒了吗”
她再没说话,把头抬了起来。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还顺带亲了亲她的嘴唇。
“不许胡闹”,她困意重重,声音懒懒的“感染了怎么办”
他弯腰把她揽入怀里,“不会的”,温柔地男性特有的音色,听的快融化了。眼里装不下的爱意“大不了我们一起住院”
他轻轻抱起她,放在床位上,一同靠在床栏上。
“小栖,有吃药吗?”
“吃了,还是疼”,她主动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小心翼翼的护住她。
她的视线透过落地窗,聚焦在多彩的霓虹灯上。
“要不要明天去医院看看”
她依旧靠着他的肩,视线没有收回,“不用的,睡一觉就好了”
“好”
就这样相守了快半个小时,渐渐的都进入了梦乡。
早晨七点,他醒后听到的是点点滴滴的雨珠打在落地窗上,穿上拖鞋,走在落地窗前,拉开一点帘子,窗外微微翻着白。
“下雨了吗?”刚睡醒的声音带着懒懒的腔调,她问。
“嗯,下了”,他合上帘子走过来,“你再睡会儿,我给你热杯牛奶”。
她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再睡会儿,而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套在了她瘦小的身躯上下了楼。
客厅内开着暖气。
她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她朋友发的“晚安”。昨晚她没看手机,所以没有回复,她点开回复了个“早”。又补了句“你知道头疼是怎么回事吗”
没过多久,那边回过消息来,“如果不是感冒,可能会是偏头痛,你吃粒布洛芬试试,看看能不呢缓解”。
“这是非吃不可了”她心道。
“来,热好了”他手中端来两杯热牛奶向她走来。
他也喝了一口暖胃,课桌上拿起手机看,才七点四十五,八点半的上班时间,还能去换身衣服。
八点了,天空仍乌云密布,雨愈下愈大,好在无风,却还是有些寒意,他为她打伞,走向车库,“小栖,你要是感觉不适记得给我打电话,你呀,别硬撑着”
“好”,她嘱托道“路上滑,开车小心些”。他抱了抱她,把伞递给她
她接过伞,后退了几步,轿车驶出院外,直到看不见车影,这才慢慢往屋内走去。
拿起桌上的面包,然后打开电视,是新闻界面,她先生常看的频道,但是她不喜欢,就换了个。
这个冬天,算得上平静,除了备感冒药外,更多的是止疼药,因为头疼发作,布洛芬也缓解不了,换药后对许多药物也产生了抗体。换药频率也不短增加,食欲也一天不如一天。
2023秋末。
她走在洒满梧桐树叶的小路上,看见园中其他的游客有和伴侣说笑的,也有带着孩子玩耍的。
园中整片枫树戴上了红装,摘下低处的枫叶,把它装进自己的衣兜里,带了回去。
她去书房里找到了那本自己最爱的诗集《枕上诗书》,随手翻开一页,把它放了进去,合上书时,她看见封面上有血液,她正疑惑地想哪来的血时,一滴一滴的血液不停的落在书本上,她才意识到流鼻血了。
她仰头快速回到卧室,在医疗箱中翻到了止血布。
她感到全身无力,就回卧室躺下了。
他是中医院的副院长,空闲时间比较多,所以每天都有时间回来陪陪妻子。
他像往日一样打开门时会喊一声“小栖,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客厅内空荡荡的。
他准备往卧室去休息会儿,看见旁边的书房门开着,从外看,他看见书桌上摆着一本书,走进去,看见封面上的血迹,他惶恐起来,大喊“小栖,小栖,你在哪?”
客厅内无人,书房也没有,会在哪啊?
卧室,他好像还没去卧室看。
他推开门,透过屏风看见小栖后终于沉下了心,他走进去,看见她外套脸上的血迹,他沉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顾不了那么多,把她抱着送往了医院。
“卓医生,我妻子怎么样了”,他焦急的询问。
“叶院长,还好发现及时,没有造成过度失血,休息一下不成问题”,卓医生翻看着手上的报告单,欲言又止。
“卓医生,还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卓医生没有说话,只是把报告单递给了他。
“白细胞异常增多,有出血,眩晕等症状”。他看着这简短的一行字,像被一道惊雷劈下来,双手发抖,眼眶红晕,心脏止不住的狂跳,险些摔倒。
“叶院长”,卓医生快速扶住了他。
他沉郁的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把门锁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张白纸黑字的报告单。
大学毕业后,再次相见是在他哥的公司里。
那天除夕夜,叶家人聚在一起吃连夜饭。吃完后,叶枫抱着栅宝对他说“阿影,你替我去公司看看,给他们说说明天放一天假,对了,给他们说这工资会双倍发的”
“好,哥”
“辛苦了,阿影”
“没事,你好好陪陪嫂子,你经常在外地出差,很好有时间陪家人,我现在就去”。他说完后拿着车钥匙就去了。
公司里,还有三位同事再加班,其中就有小栖在。
“咚咚咚”一位护士敲响了他的房门,“院长,三点了,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他这才从回忆中走出来,把那张纸对折后放进了自己的衣袋里,整理好衣服开门出去,护士还恭敬的站在门外,他礼貌地回了礼,快速向会议室赶去。
“小红,你在这啊”。
“怎么了”。
“来”,她们边走边说,“我有位病人,我看不见血管,不敢轻易扎,你帮我看看,对了,叶院长好像路过,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呢”。
这天下午他把小栖接了回去,还买了很多补品。
第二天,十一点她才醒来。
睁眼时,看见他正坐在电脑桌旁,手里捧着一本书。
“几点了”,她脸色苍白,说话时喉咙有些干。
他放下书,看了一眼表,整理好心情,“十一点了,小懒虫”。
“你才懒虫,渴,水”。
“来”他递给了她。
她才注意到他说的时间,补充到:怎么没去上班呀?”
昨天会议结束后。其他医生都陆续往外走时,正院长正要出去时,他喊到“李院长”。
“怎么了,小叶”?
“我申请辞职”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辞职了。”
他从茶几上端来早上热的粥,温度刚好,正准备喂她,“我自己来吧”。
“你昨天中午晕倒后就没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我喂你”。
他用勺子慢慢地舀起粥,说道“小栖,你知道的,我家不缺钱,我辞职也没什么的,这么多年来我每天因为上班,很少有时间陪你,我想陪你,我想留在你的身边。记得你大学那会儿,你对我说,你喜欢旅游,想要去北极看极光,去看贝加尔湖,想去滑雪,想赛马,想和我隐居,去书中写到的桃花源那样的地方生活,我却什么都没能让你实现。”
他再次喂她时,发现她眼眶红了,还有泪珠,他急忙放下手中的粥,用手为她擦去眼泪,“怎么哭了”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胸前,喃喃道“先生”。
她感到胃里一阵翻涌,他手还没来得及放在她背上,却被她推开了,还是吐在了地上。
“先生”,她快速跑去洗手间,刚才喝的那些粥又尽数的吐完了
他吓坏了,手足无措,接来杯水让她喝下,回到卧室时,他问“小栖,感觉怎样,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热”。
“先生”,他摇头,“我什么也不想吃,也吃不下,你再给我接杯水”。她把手中杯子递给他。
“好”。
“我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她虚弱的问。
他接水的手一顿,想起那纸上的字,隐忍的笑着回答“没有的,你这么年轻,怎么会,医生说你贫血,补补就好了。
他也是医学专业,虽不是内行,但是他怎么不懂那字上意思,他骗得了她,骗得了自己吗?
明明内心痛苦万分,却要故作镇定,只为不让她担心。
她信了,也没用追问什么。
才过去三天,明显的憔悴了不少,最后还是倒下了。
她病了很久,醒来时看到的是刺眼的白天花板,闻到的是透心的酒精与药滴的浓味。
她瞬间觉得这病房太空旷,空旷得有些寒冷。
他一直守护在她左右,看见她醒来,“小栖,你醒了”。
病情的反复发作,她自己心里也有了底。但谁都没有捅破这缕纱,以为不说就可以平安一世。
可是人的堵住又怎能赢得了上天的安排。
“先生”,她刚坐起来,血液又开始流出。
“小栖”,他看见她血液时快速拿开止血药让她服下。
“小栖,对不起,我不该瞒你”。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别难过啊”
“小栖,我们先化疗好不好,可是,化疗很痛“。
“先生,我无妨的,只要能治好病,能陪在你身边,我可以”。
这么多年小栖第一次看见她的先生哭。
因为是急性白血病,半个月的时候,毛发开始重新长出来,在医院复查时,医生说白细胞正常生长,好好调理,预防复发。
已经万幸了,没严重到需要换骨髓。
杭州的冬季很少看见雪,只有寒冷。
早餐时,“小栖,除夕了,回去看看父母吧”。
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她点点头“好,一起回去吧”。
这天中午,他们收拾好行李就出发了,在十点前赶到回了她的家长陕西西安。
有规律的敲门声很快得到了回应,开门的那一刻都惊喜住了,夏母激动的去拥抱俩孩子,“来,外面冷,屋里坐”。
他给夏母带的养生的东阿阿胶,给夏父带的最好的香烟。
桌上一桌的年菜,同坐的还有其他亲戚,饭桌上欢声笑语。
房间里,小栖整理着床铺。
“小栖,你父母他们很勤劳,很朴素,也很善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的话来。
“翁嗡嗡”,电话铃声传来,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是他哥,“小栖,我去接个电话”。
“哥”。
“阿影,今年回来过年吗”?
“不回了”,他看了一眼房内,“我陪小栖回去了”。
“这年又只有你嫂子,栅宝,还有大姐一起过了”。
“对不起,哥,我明年一定会带着小栖回来”。
“好,祝你和弟妹新年快乐”。
这个春节,让他感受到来自父母的安慰,来自家的温馨。
今天初六,工作养成的早日习惯,让他醒了后就睡不着。
客厅内,他看见夏母正在晾衣服,他走过去,“岳母早,来,我来晾”。
他一米七五的身高,晾衣服确实比较容易些。
“孩子,才七点,这大冬天的,怎么不再睡会儿”。
“岳母,习惯了,睡不着了”。
“孩子你坐坐”。
他也同去了厨房,主动担任起洗菜,破鱼的活。
“岳母,我对不起小栖,也对不起你们,我没照顾好她”。因为愧疚,他不敢看夏母。
夏母担心的问“小栖她怎么了”。
“白血病,好在治好了”。
“孩子,这不怪你,小栖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那些年家里穷,她为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大学毕业后,日夜不停的加班,这所房子也是她省吃俭用存下来买的,那些年家里给她打电话,双休时才会得到回电,她说没带手机,三年前,她哥哥服完兵役回来去她工作那里看到的,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受累了重来不说,这次患病,小栖是真的累垮了”。
小栖受到的苦他猜到过,后来接她回家,他害怕小栖累着。什么都不让她做,夏母说的这些让他更加证实他的小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风雨,他的心好似在滴血。
夏母熟练的做饭,边说“孩子,我该谢谢你,谢谢你看上她,你对她的喜欢照顾,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你是个好孩子,小栖遇到你也是她的荣幸”。
“岳母,我以后会加倍对她好,不让她受委屈”。
“孩子,岳母相信你,饭好了,去叫小栖吧”。
年后,回杭州休息了半年。
她的先生为她买下了湘西的桃园深处的宅院和树林。
早晨的鸟鸣提供天然的闹钟,她在桃树下沐浴着阳光。
“下雨了,先生”。
她一袭墨裙,尽情让雨水打湿衣襟,雨大了些,便进屋靠在窗处静静聆听些雨的寂静,山的空明。
这宅院木质结构,古朴典雅,窗外因微风拂过,传来缥缈的风铃声。
他端坐在低矮的木桌前,饮着茶,透过屏风,能看见她婀娜的舞姿,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竟显出一种病态美。
他太久没看过小栖的舞蹈了,上次还是大学那会的五四晚会上。
这一年的冬天,不算太冷。
桃花凋谢,红梅独开。
醒来时,推开窗,窗外正大雪纷飞,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点缀一点凉意,已化为了水。
“先生”,他一袭黑色风衣从雪中走来,她推门出去与他在雪中相拥,他手中的梅花藤条从她青丝间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