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一切宗教教条以及超验的基础,哲学仍要求从外在或内在的经验加以证实】
风在嚎叫,从空中滚落到地上,被挺立的建筑撕开,忽的又汇聚成一团,混着沙尘向着半空奔跑而去,树木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在嘲笑风的懦弱、无能。
周留安冷静的看着手中染血的报纸,他的眼眸含笑,似是对周遭发生了什么一点不在意,安卡斯就着柔软的地毯席地而坐,身侧是被拆解的七七八八的尸体,金链贪婪的从中汲取着死亡的力量,吃了个半饱,它才悻悻的在神父的招呼下回到了衣袍上。
“闲人都清干净了,那我们来好好谈点正事吧,元首。”
神父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他的眼神带着玩味儿,十指间盘弄着一颗银色的弹头,正是之前在里内特伤到他的那颗,自那之后便一直残留在体内,这次小E在为他填补或缺失或糜烂的血肉时才取出来,上面刻有邪羊的专属符号,确实是Illusion那边泄出的武器。
薄唇轻启,语气中不乏看热闹的愉悦:“听说我们修道院选出来的元首,同其他旁门左道做起了新交易?”
闻言,周留安挑眉,他伸手拿过一边的杯子,正欲喝时,瞥见了掉落其中的一根断指,顿了顿,又云淡风轻的把它搁置到一边,随后才不急不躁的开口:“我总得为这个国家多寻点退路,不然激进派迟早会把它拖垮,不是吗?”
安卡斯顿时哑然失笑,激进派,明里暗里都在针对他,他站起身来,踩着被鲜血浸透的地毯,指腹划过冰冷的桌案,最后落在了周留安的肩头,神父站在他身后,俯在他的耳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处,带着浅浅的,硫磺,与血液混合的气味。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质问声不大,却像来自地狱索命的咒语,“我死了,一枚失去棋手的棋子又能走多远?”仿佛是在提醒某人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反抗是不可能的,自由是不存在的,就像飞鸟飞不出天空的囚牢,游鱼游不出海河的禁锢。
周留安没有动,而他另一只始终藏在办公桌下的手上,正握着一把枪,一把满发的,足以杀死安卡斯的手枪。他的声音依旧镇定,可拿枪的手却在颤抖:“你的行径已经让人民怒不可遏,他们要的不是战争。”
安卡斯轻笑一声,自然的松开了手,转过身去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报纸剪片,有些已经氧化发黄,无一另外,全是这几年有关于战争的报道,来自全世界,因为有安卡斯这个疯子打头阵,其他国家的手段也惨无人道,可始作俑者在看见这些时,并未感到任何的良心不安,甚至对此非常满意,他语气轻佻“那些白痴懂什么?修道院给予所有人庇护,但他们却选择勾结一党甚至其他教会,死不足惜……”
身后一声枪响,打断了安卡斯大逆不道的长篇大论,漆黑的枪口冒着白烟,周留安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冷汗顺着额头流至下颚,他微微喘着粗气,眼中就有愤怒,也有恐惧,子弹擦过安卡斯的左脸打进了墙里,他抬手摸了摸流血的伤,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拭起那些血迹,金链在对方打算重新扣动扳机前迅速缠绕上去,顿时让周留安动弹不得,瘫坐回了椅子上。
“太狼狈了,周留安,”宝蓝色的眼睛中不夹杂任何情绪,语气倒是带有一丝怜悯,“你瞧瞧,这模样可真狼狈,不过何必做到这个地步?我注定不会死于任何人之手的。”他的手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两人对视,周留安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仅这几步的距离,他也分明瞄准了对方,可子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开了一样,偏离原本的弹道,打进了墙里,在他的目光下,安卡斯脸上的那点擦伤也快速复原,“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敢开枪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试探,周留安眼神恍惚了几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里的坚定愈发明显,说出了安卡斯最想听见的话:“我不仅敢,还保证不会再失手。”神父满意的点了点头,金链松开,重新回到他身上,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枪,郑重其事的交到对方手上,意味深长道:“收好,下次机会可就要用上了。”语闭,不等周留安回神,安卡斯化为影子消失在了房间里,只留下枪上的余温告诉周留安,刚才他与死神击了个掌。
办公室的门被撞开,慌张的芒作带着几个卫兵姗姗来迟,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刚想开口问些什么,被周留安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元首望着墙上那枚弹孔出神,他始终无法理解那个疯子在想些什么,就像谁也不清楚他的身世,没有过去,也看不见未来,他长吁一口气,因为紧张而几欲跳出胸膛的心脏也渐渐冷静下来,异教是个麻烦,修道院也是个麻烦,两个麻烦都对政权的巩固造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而他作为元首能做的,只有想办法让两个麻烦相互冲突抵消,除此之外什么也干不了,至少是在这种局面下。
风有些大,原本炎热的天气在几天内温度骤降,这样的异象使得邪羊教徒们的三寸不烂金舌再次发挥作用,不过他们这次不单单钟情造谣修道院,还拉上了异教。当安卡斯听见诸如“修道院离倒台不远了”、“异教会代替修道院控制群众思想”等一系列看似合理,实际非常不合理的话时,他瞟了一眼正在和卢索达吵闹的Illusion,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者回头看了看,问道:“怎么了?太长时间没见我,想我了?”带有一丝调侃的玩笑让安卡斯忍俊不禁,他摇了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见对方没回自己,Illusion扭头去怼,还在不服气碎碎念念的卢索达,最后他们坐上了一辆黑车,离开了星光城。
作为未开发区的阿里斯山脉,群山延绵了无人烟,高耸的山峰引入云雾之中,层层叠叠的树木遮天蔽日,偶有猿啼从深谷角落传出,因为其独特险峻的地势和广为流传的诡异传说,很少有人踏足这里,而那些误入或探险的人们,最后也只有人间蒸发的结局,所以如果不是真的有把握出去的人,是不会想来这里找死的。
敖羖一把拉起夏煖,他们从舍车进山,前后才过了不到三个小时,周围的地势却已经非常崎岖了,头顶是连城海的茂密树冠,好在森林里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野生动物,不至于让环境太过压抑。
两人一前一后,全程前不搭后不语,就这么无趣的走了四五个小时,终于,跟在后面的敖羖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们双生子是有什么魔力吗?让这么多人防着。”他看见夏煖明显愣了一下,过了半晌,她的声音才做出回应。
“你眼里的我看起来多大?”
这个问题让敖羖摸不着头脑,回答也显得有点不确定:“十七、八岁这样?”
“可我今年二十七了,”她没有回头,只是一边说话一边拨开前面的灌木向前走去,“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马上快退位的神女,怎么可能一直是17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