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尽头有一束光】
刚醒来那会儿,夏煖在那躺了很久,她周围同样躺了很多一动不动的人,但夏煖似乎是唯一一个恢复意识的,她先是看见了这个世界什么也听不见,接着她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一声乌鸦叫在耳畔炸响,这个声音瞬间让夏煖停滞的思维再次活跃起来,她缓缓挪动着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控制着四肢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周围血流成河的尸体,夏煖摇了摇头,努力让大脑清醒点,接着摇晃着身子从尸体上踩了过去,突然她注意到尸堆里有一具尸体手中握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出于好奇,她捡起了那不知名的东西。
是手枪,一把真枪,里面还有子弹。
夏煖刚准备走时,一只血手抓住了她的裤脚。
向下看去,是一个满脸是血的中年男子,他没有下半身,也许被什么炸没了,又或许被碾断了,白花花的沾着血液的肠子连同其他内脏拖了出来。
当夏煖还在惊讶于他生命力的顽强时,他开口道:
“请……救救我……神女大人。”
他的话断断续续的,声音勉强能听见。夏煖感受到他那微弱的气息,生命即将走向终点。
她思考了一下,向他开了枪。
男人头上多了一个血洞,倒在地上没了声音,可那只手依旧死死扯着夏煖,她微微皱眉,一脚踢开了尸体。
“不愧是我们的夏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血,这可不是神女应当做的。”
这个声音的出现让夏煖心升一种厌恶感,她循声望去,想看看那是什么人。
那也是个男性,但看起来只有19岁的样子,金色的卷发,宝蓝色的眼瞳像最深的湖水,仿佛多看一眼就要溺死在其中。
夏煖脑海中浮现出他的名字——安卡斯,一个伪神父,指挥了这场杀戮,还是以她这个神女的名义。
“他活不久,”夏煖毫无感情的开口道,“如果我不杀了他,过会儿你这个伪善的神父也会送他去见上帝,不是吗?”
安卡斯微笑不语,他无视了那些惨死的人,只是慢慢走到夏煖面前,向她伸出了手:“让旁人看见他们的神女大人拿着世俗的杀人工具可不太好。”
夏煖冷着脸把手枪递到了安卡斯手上。
“反正神女已经开始发动战争了。”她刻意把神女两字咬的十分重。
安卡斯将手枪收回了衣袍下,又掏出手巾替夏煖擦去脸上肮脏的血迹,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娃娃那样轻柔仔细,眼神中是神父该有的怜爱。但那是圣洁的天使之下,却是凶残的魔鬼。
“那并不是同样的道理。”他有条不紊的回答道。
两人并行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谁都没有去看那因为战争而千疮百孔的土地,一具具无名无姓的尸体被秃鹫们啃食着,蛆虫在腐肉中滋生。
空气中除了浓郁的血腥味,还有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突然间沉默良久的夏煖问道:“你难道不会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而忏悔吗?”
“我所信奉的可不需要我去忏悔,”安卡斯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词汇,脸上的笑容愈发旺盛,“我的那些所谓的罪行是为了人类的和平,是为了救赎全人类,永远不要忘记,繁华的背后可是遍地的废墟。”
他们离开战场,穿行于边境的小城镇中,目光所及皆为废墟。
夏煖的步伐在经过一栋建筑时停下了,她抬起头,安卡斯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栋建筑他再熟悉不过了,屋顶伫立的十字架背对着阳光,让人不得不半眯起眼睛查看。
这里是教堂,小镇上的人曾经朝拜神的地方。
夏煖正欲离开时,身后的断垣残壁中传出了苍老的呼唤声。
“请问是神女大人吗?”
她看见一位瞎眼的白发老妪在一个几岁大的儿童的搀扶下走出了残破的“庇护所”,她步履蹒跚,瘦弱的身体像是轻风拂过便会倒下,一老一小走到夏煖面前,忽的一下跪下去,老人的眼中闪着泪光,嘴中喃喃道:“神女大人请将这个孩子带走吧,我已是半身入土的人了,还瞎了眼,本就命不久矣,可这孩子还有大好的光阴,请神女救救这个孩子吧!”
说话间,老人的整个身子都弯了下去,额头几乎贴近了地面,那个孩子也照着老人的样子将身子伏在了地上,紧接着的,是从废墟中走出了更多人,他们无一另外的穿着残破的衣服,战争让他们失去了所有。
望着他们的模样,夏煖的眼眸一沉再沉,她不知道和平的代价为何是战争,只知道战争会让人失去什么,安卡斯察觉出了夏煖的心思,他亲切的扶起了老人和孩子,用一种温柔的声音说:“我们会照顾好每一个人,明日清晨,修道院的人会来救助这里的难民们。”夏煖看着安卡斯安慰难民们,即使是沉默不语,眼中的冰冷也像是要化成一柄利剑将安卡斯捅穿。
他们是坐着修道院安排的车回到安卡斯任职的教堂的,这座古老的教堂年纪甚至要比这繁华的都市还大,受潮泛黑的墙体上爬满了爬山虎,在过去这栋建筑可能是光鲜亮丽的伫立在这里,可现在却有了一丝可怖的味道。
夏煖将自己反锁在他的房间,任由安卡斯在外面如何甜言蜜语,也不做出任何应答,自讨无趣的安卡斯也只好回去了自己的工作室,继续研究他接下来的计划。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挑起战争,这是人尽皆知的。
可安卡斯只是用了一点小小的谎言就让人们心甘情愿听从自己的话,甘愿为他拼上性命,说到底那些愚昧的人类是为了证明他们彼此间谁信奉的是真理而相互残杀,想到这,安卡斯的脸上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
“什么为你所信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