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妃本是绣娘出身,家世不高,诞下五阿哥后也一直不受宠,虽然依靠着皇后,但毕竟皇后也不会考虑什么赏赐不赏赐的事情——在后宫里活了这许多年,愉妃手头竟没有多少可以用的银子,叶心在库房里翻了三四遭只用了两个时辰,也并没有翻出什么能供她偷偷拿去换钱的。
叶心叹了口气,要带着两个小宫女出去时却见其中一人还在库房深些的地方,叶心有些不耐烦地唤了她两声,见她并没有什么太多动作便也不再多管她们。
叶心已经出宫去了,愉妃并不信任他人,自己一人睡下,夜半却忽然惊醒——
她借口拿回来的那个塞了苇絮的小老虎,并没有来得及处理掉,而是被塞进了库房。
当日本就是她亲手偷来的,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个人处理干净,兼之皇后当日出事她便更加惊慌,一时不查才错漏了。那个小老虎被塞在她体己箱子里,又被装进层层叠叠的箱子中,她竟然忘了……
愉妃再也睡不着了,她和衣起身,叫来了人开了库房自己亲自去找。库房里的东西实在太少,她一直找到天亮,都没能看到那个小老虎。
愉妃有些无力地跌坐到了椅子上,日头越升越高,一众宫人都候在院中,没有人敢出什么声音,更没有人上前安慰她。
她从来不亲近下人,除了叶心,她谁也不相信。眼下叶心不在,只有从前皇后给她的泽枝还敢劝上两句,但愉妃依旧没有理会。
直到天光大量,愉妃终于沙哑着嗓子令人给自己梳妆,一个人孤身去了养心殿。
卫嬿婉正在整理这几日阿哥们的功课等着皇帝回来过目,见愉妃一人进了她的屋子也并不惊讶,她不慌不忙地从桌前离开走到愉妃身前行礼问安。
愉妃淡声道:“起来吧。”
她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卫嬿婉的面庞,卫嬿婉本来就有一张颇为出众的面皮,眉目秀净而娇俏,又总是含着三分妩媚,算来竟比宫里许多嫔妃都更为美貌。她在皇帝身边也伺候了几年了,御前的人实则要比不少后妃过得都更好些,如今卫嬿婉被这些富贵养出了些别样的气质。
坚定、安静、轻柔又额外明亮。
愉妃道:“我知你恨我,你从前在大阿哥身边本来好好的,是我让纯贵妃将你调去了别处。但我也有我的苦衷,皇后娘娘昔日被人陷害,为求自保,我只能、只能——”
卫嬿婉道:“您想说,只能打落我一个而保全其余的所有人?”
卫嬿婉樱红的唇瓣轻轻勾起来,似乎是认为愉妃的话很是好笑,她正色道:“愉妃娘娘,奴婢还是只想问一句,调离一个宫女的借口许多,天象之说也未尝不可,您为何偏偏要说奴婢勾引皇上?”
愉妃看着她的眉目似乎有些出神:“因为皇上——”
“因为当日他看向你,就如同他从前看向皇后。”愉妃闭上双眼,她其实清楚于皇帝的眼睛,天生便是一潭深情的池,“阿箬刚刚叛主,我当日凭什么相信你不是第二个阿箬?凭什么相信——”
凭什么相信皇帝不会得了一个类似的新欢而忘记在冷宫里的皇后?
愉妃顿住。
卫嬿婉见她怔愣,任凭室内的空气安静了半晌,忽然道:“我从来就不恨你,我也不恨宫里的所有人。”
愉妃双目泛红,卫嬿婉却打断她要说出口的下一句:“只是愉妃娘娘,每一件事既然做了,就一定要为此负责——您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