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月末的天已经有些冷了,卫嬿婉给自己多添了一层衣裳,她素来有些怕冷,到了这个时节穿得多少有些臃肿。
倒是方便了她藏袖子里的经文。
皇帝知道她偶尔会帮着大阿哥去为哲悯皇贵妃上上香,养心殿的人也对她去宝华殿的事情并不诧异,卫嬿婉摸了摸袖子,端正着身子朝宝华殿大步而去。
今日是淑嘉贵妃的三七,卫嬿婉要去为她烧些纸钱和经文。
卫嬿婉自打进了养心殿后便一直查案子,查到如今,先是七阿哥被染痘疫、后是孝贤皇后之死,最终牵扯出了朱砂旧案和皇贵妃的谣言。桩桩件件,淑嘉贵妃都算得上是其中主谋,也实在没有冤了她。
更何况,嘉妃的心另有所属。
皇帝不愿再容她了。齐太医在她惊惧下生产时用了些手段,虽然保下了九阿哥,但淑嘉贵妃却是魂归故里了。玉氏在前朝效力,皇帝便让太后亲自抚养九阿哥,又追封了她,也算是最后给了她一点点微末的体面。
卫嬿婉从始至终可以说一句自己没有害过谁,自然不是心虚,只是心里有些微末的物伤其类罢了。皇帝之下,他没把任何一个人当做人来看——他也不会认为还有旁的“人”。卫嬿婉亲耳听着淑嘉贵妃的生命如此轻易地被他剥离,虽然并不惋惜什么,但若说心胸不震荡一二,也是不可能的。
在淑嘉贵妃死后的第七日,玉氏送来了一位新的贵女。想来她们都是一样的被当成一个物件千里迢迢地送来,为了她们的母族耗尽心思后便有另一“个”顶上,皇帝大概视她们为一个漂亮的花瓶,不喜欢了便毁了去,总有下一个。
希望她的下一世,可以不再被当成一个这样的物件,可以清清白白地挺直脊背——作为人而活着。
今日惢心也来了,她的伤没有养好,今日过来也是假托了亡故祖母的名头。二人一同叩拜了佛祖,惢心轻声道:“你说你有话问我,今日我便来了。不过你若是想污蔑皇贵妃,我也绝不答应。”
卫嬿婉念罢了最后一句往生经,又转过身为哲悯皇贵妃上了香,终于面向惢心:“我要问潜邸哲悯皇贵妃之事,都有什么人、哪位太医开了什么药,只要是你知道的,我都要知道。”
惢心顿了顿,卫嬿婉却看着她的眼睛:“你是潜邸时就伺候着的旧人了,那时是索绰伦氏得用,你又是内务府包衣,自小长在王府。你能过活到今日,我不信你的耳目不清明。”
外头忽然下起了雨,天色黑得也越发早了,卫嬿婉和惢心分别时雨刚刚停了下来。卫嬿婉偏头看了惢心一眼:“快成婚了吧?”
惢心的眼里划过一丝低落:“主儿虽说要赐婚给我,但还不知道婚期呢……不过如今主儿身边还没有找到一个可心的人,便是要我走,我也不安心。”
惢心轻快地笑起来:“说起来,如果嬿婉你在翊坤宫,我一定举荐你来做掌事宫女。”
卫嬿婉笑着摇了摇头:“皇贵妃封后在即,那零零碎碎的事情,我可料理不过来……不过也请姐姐帮忙,若能劝得皇贵妃召大阿哥或福晋进宫便好了。”
惢心点了点头:“我尽力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