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物业检查。”
门外响起一道男声。这人似乎刚做过什么剧烈运动，说话时还带着些粗重的喘气声。
李自牧将刚从厨房里端出来的菜摆在餐桌上，不慌不忙的坐下给自己夹了一块肉。
几秒钟后，门外的人又敲了一遍门，重复道:“您好，我们是物业检查的，麻烦开一下门。”
李自牧依然没有做声，安静地享用着晚餐。
阳光小区的隔音不是特别好，在敲门声又响了几次后，李自牧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门口自称物业的人似乎离开了。
良久，李自牧缓缓起身，轻轻脱下脚上的拖鞋，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从脚心传来，让李自牧漂亮的眉毛轻轻地皱了下。
他缓步走道门旁，慢慢靠向门，用耳朵贴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随后，李自牧便听见了，听见了门口粗重的喘气声，声音和他只有一门之隔，近在咫尺。
大概是杀人犯吧。果然没走。李自牧在心中想着。
声音这么大还离我这么近，只能是对方也贴着门听屋里的动静呢。
李自牧冷静的判断着。
一分钟、两分钟……屋里屋外似乎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僵持。终于，李自牧听见对面的人起身离开的声音。
确定杀人犯离开后，李自牧悄悄的掀起了猫眼上的盖子，向外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黑衣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对着自己的家门，走向2601。
李自牧住2602，对门便是2601，整层只有这两户人家，也不知道对面是不是玩家。
“是npc的话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是玩家的话死了最好，但是个人都知道不给陌生人开门，”李自牧冷笑道，“傻子才开门，可惜，又少淘汰了一个人。”
接着李自牧便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话术，只不过这次敲得不是自家门。
李自牧又趴在猫眼上看了两眼，正准备离开，忽然看见对面的住户开了门。
对面的住户打开门，着急的说:“先生，小区里进了杀人犯，还是个团伙……”
话还未说完，便被身材高大的“物业”干净利索地抹了脖子。
方才还鲜活的青年，转眼间就倒在了地上，鲜血不断从脖子上的伤口处涌出，一双眼睛瞪着，充满震惊与不甘。死去的青年手腕上带着一块和李自牧一模一样的手表，证明着他也是一名玩家。
“物业”冷漠地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转身进了楼梯间离开。
李自牧在门口呆了几秒，方才慢慢回神，一步步走回桌旁坐下，神情恍惚。
【终究还是个新人，看见这种场景被吓到也很正常。】
【我还以为他不会害怕呢，毕竟上来就表现得如此出色的新人玩家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是我高估了】
【其实他已经比大多数人强很多了】
【呵呵，空有其表罢了，死个人瞅把他吓得】
李自牧不知道弹幕上对刚刚一幕的讨论，他只是眼神空洞，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还真有傻子啊。”
“傻子才开门，还真有傻子开门啊……”
李自牧靠在椅背上，内心感觉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原本还以为系统说这里的玩家都是被筛选出来的优秀人才，没想到还有如此，如此愚蠢之人混杂其中。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毕竟世界上有像自己这般聪明绝顶的人，就也会有像对门2601玩家那样的绝世蠢货。
毕竟“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嘛。”李自牧很快便安慰好了自己被蠢到了的弱小心灵。
【……】
【6】
【骂早了】
……
第一天过的很顺利，夜幕悄然降临，李自牧临睡前走到客厅打开冰箱，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食物感叹道:“这么多吃的够我吃好几天了。”说着便将一袋袋水果和蔬菜从冰箱中取出，放在茶几上。“啊，系统说冰箱中的食物再多也只能吃一天，那就是说剩余的食物可能会在晚上腐烂或被消除喽，那拿出冰箱不就好了嘛，毕竟他规定的是冰箱里的食物呀。”
看着摆的满满当当的茶几，李自牧心满意足地去洗漱上床了。
深夜无光，厚重的窗帘也紧紧的拉着，不留一丝空隙，以至于整间屋子没有分寸光亮，一片黑暗。
李自牧在黑暗中环顾四周却也什么都看不见。
弹幕的翻滚渐渐停息下来，似乎都觉得别人睡觉没什么好看的，空中半透明的屏幕上显示着本就不多的观看人数不断减少。
【目前在线观看人数为224人】
【目前在线观看人数为152人】
【目前在线观看人数为16人】
……
夜色像一坛打翻的墨，晕染了天边，又厚重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自牧将自己裹在柔软的棉被中，紧闭着双眼，可颤抖的睫毛彰显了他内心的不安。
哀嚎与求饶声穿透长的没有尽头的走廊，伴随着一声声哭嚎的还有一下下重物落地的撞击声，听的人心都跟着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可对李自牧而言仿佛几个世纪之久。哭喊声渐渐停息。他趴在地上顺着门板与地面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能看见一双粗壮的双腿，半截生锈的铁链，和……一个血肉模糊被铁链拖行的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具尸体，一具下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烂，上身皮被活剥的尸体。
尸体的身体部位已经彻底变成一堆烂肉，唯独一张脸除了在地上拖行造成的擦伤没有任何破损。
那张发青的，僵硬的脸在地上摩擦着，被人拖着缓缓经过李自牧的房门，李自牧趴在地上，顺着窄窄一条缝刚好和尸体对视。
尸体的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李自牧，眼中盈满了绝望与愤恨。
李自牧周身盈满了血腥味，令他一阵恶心，趴在地上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他当然认得出来那张脸，三天前那具尸首还是个小医生，一个和他讨论如何从这里逃出去的小医生。
李自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跌到在地上，双腿发软无力支撑他站起来。他只能在昏暗中一点点挪动。
房门忽然嘎吱一声打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一个身着宽松卫衣，脚踏白色球鞋的青年走进房间。他正好挡住了门，楼道里的光照在他的后背上，青年的影子笼罩在跪在地上的李自牧身上。
青年缓缓俯下身双手搭在李自牧的肩上，笑得人畜无害。
青年低沉悦耳的嗓音伴随着他喉咙中压抑不住的幽怖笑声阴测测的响起，他说
“哥哥，别怕呀。”
……
李自牧从梦境中惊醒过来，坐直身子，冷汗浸湿了睡衣，黑暗中，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手指不自觉用力攥住被角，指尖颤抖，指骨泛白。
李自牧靠在床背上，将脸埋入膝上的被褥中，良久才平复了心跳。
他重新躺下，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试图重新进入睡眠。可一呼一吸间似乎总有腥臭的尸体和血腥味弥漫在鼻尖，直入肺腑，令李自牧无法控制的再度坐起发出剧烈的干呕。
李自牧将被子拽的更加靠上，将自己的头也罩在被子里面，可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息并没有因此而变淡或消失。
直至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李自牧也再也没有入睡过。
既无法入睡，那也没必要一直干坐在床上浪费时间。李自牧面色如常的起身下床，似乎昨夜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漂亮的青年眼底微微发青的皮肤和眼底的红血丝暴露了他彻夜未眠的事实。
看看时间，才刚刚清晨五点十几分。李自牧走到门口趴在猫眼上看了看，外面的尸体还在地上，无人挪动。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尸体已经变得僵硬，面色青紫，当初溅在身上的血液也已经凝结，变成黑棕色。
李自牧看着那双绝望的双眼，门外死去青年的面孔好像一瞬间和记忆中一个爱笑的年轻医生的面孔重叠在一起，连那双瞪大的、含满恐惧的双眼也是一模一样的杏眼。
李自牧内心对昨日外面死去青年的愚蠢的不屑慢慢消散。他的心脏传来一阵阵绞痛，眼睛一阵酸涩。
他转过头不在看那具尸首。
很久，很久以后，他嘲讽的一笑，说:“李自牧啊李自牧，怪不得你沦落到现在这副模样。一个无关紧要的蠢货，有什么好关注的，你不是昨天刚杀走25个人吗，你杀的人不少了，装什么良善之辈啊。”
是啊，昨天自己刚偷走了25个人的娃娃，系统说三天内没有找到娃娃的人直接淘汰。
淘汰，淘汰不就是死亡嘛。
他自己偷的可不是25个娃娃，他偷的，分明是25个人的命。
李自牧眼眶通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在愧疚自己竟为了避免自己潜在的危险而杀人。
可只有一脸伤心的李自牧自己知道，他哪里是在为杀人而愧疚？他是在为自己不再为杀人有心里波澜而悲伤，而感叹。
感叹世事无常，歧路难行。
自己这般可谓举世无双的温润少年郎也为活命爆改冷血杀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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