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深带着雨婷回来的时候，整个村子漫着蒙蒙小雨。
张员外站在门口等着。
林七给他们改过记忆，张家小姐在很远的学堂读书，好几个月都已经不回来了，今日功业结束，要回来了。
雨婷聪明大方，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他们站在张员外的大门边上，看着远处走来的两抹人影。
雨婷跟在凌深的身后，走的板板正正，不论从任何方面看，都是亭亭玉立的人影。
直到她抬起一双眼睛。
眼睛里空洞无神。
再仔细看看，仿佛有人在背后操控着她一样。
雨婷没有实体。
她天生就是契魔幡。
白邢带她去了无间，在那里提炼出了契魔幡。
而凌深带回来的只是一具骨相而已。
在骨相里融入了一抹意识，让她代替了雨婷。
骨相的寿命只有三年。这是凌深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足够了。他想。
满满诚意了。
这一切都足够了。
他带着雨婷走在张员外门口时，张员外激动的上来抱住了雨婷，并且对着凌深感谢。
在他眼里凌深是护送自己乖女儿回家的人。
张家所有的仆人都站在门口，笑着看着自己家的小姐。
除了阿春，阿春已经不在了，林七也抹去了所有关于她的记忆。
所有的人都笑着，似乎已经忘了那夜的恐俱。
凌深动了动手指，面色麻木的雨婷脸上有了神情，她激动的抱抱自己的父亲。
神色没有一丝的变化。
这是那道人告诉凌深的，骨相融入意识可以还原生前的某个人。
凌深找到了雨婷的骨相，给了她一场生息。
凌深的狐笔听得见怨声的哀鸣，他在万鬼厉哭的无渡河中，捡出了独属于雨婷的那一抹意识。
听见了她的声嘶力竭，也听见了她的不甘，于是道人帮了她一把，让她骨相重生，只是需要人操控。
在那一抹意识融进骨相的同时，凌深听到了，她甘愿为自己操控的声音。
她说，不知道你们何为神人，我从小与旁人不同，一直有意识的感觉着你们的存在，如今我也算是知道我是谁了，我动不了自己的身体，但求你们帮帮我，我愿意成为你们的傀儡者，只求能护我张家永世平安。
凌深答应了，于是传林七改了所有人记忆，让她以另一种方式回到家人的身边，只是，凌深却替她感到悲哀。
那个站在门口说着诗书礼仪的雨婷小姐，已然不是原来的雨婷小姐。
阿春也已经走了，所以人甚至都不能记得她，该是谁悲哀呢？
除了神，除了参与这场事情的人，没有人记得阿春的存在。
原来一个人被遗忘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情。
所以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春从小陪她长大，是除了爹爹最熟悉自己的人，她也要忘了她。
骨相没有记忆，一抹意识携带的记忆只有最重要的人。
所以雨婷应该记着她，但她的操控者是凌深，意识太轻了，他留不住关于阿春的记忆。
被遗忘，凌深在这里突然顿住了。
被世人遗忘的神还算是神明吗？
满手沾满血腥的神还是神吗？
盛清渊真的还是一个神吗？
他的思绪刚到这里，随即便被漫天毁地的恨意所遮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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