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情迷

太阳渐渐西沉。

满船都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糯米饭的味道混着肉香，让人垂涎欲滴。

今晚他们是赶不到瓜州渡了。走在前面漕帮的船已经下锚了，还派了舢板船来说，为了安全起见，今晚就在江上过一夜，便不靠岸了，等明天到了瓜州渡再歇脚。得了指令的所有随行的船只都朝着官船靠拢，把官船围在了中央，然后收帆下锚。

傍晚时分，百里止戈派孔南春去头船上去请漕帮总把头过船来吃酒，借着过节的名头拉拢拉拢关系。

一会儿之后，漕帮总把头曹满川便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副把头和两个漕帮的兄弟，走路虎虎生风的。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上了酒桌。

先时都还有些拘谨，一边是草莽江湖，一边是朝廷文臣、勋贵子弟，总觉得是不沾边的两种人。

百里止戈不擅长应付官员，却很喜欢这些重义气的江湖人，他拉着曹满川说着沿途各州的风土人情，还夹杂着一些江湖上的风流趣事，时不时的还和陆超、孔南春等插科打诨几句，颇有左右逢迎之感。

李无双在旁边听着也有些诧异，这人平时看着惫懒贪玩，没想到这次还提前打探好了江南附近的地方志。

曹满川对于百里止戈也有些相见恨晚，觉得这个年轻人和其他押银的官员有些不一样。

按照习俗，他们先饮了些雄黄酒，余下的便没有再加雄黄了。翠儿也是个伶俐的，今晚的所有菜色酒水都是她安排的，开席前，她还指挥着陆超和孔南春去将煮好的粽子送了些给随行的船只，拉拢人心这套她算是做全乎了。

“曹大哥，你这么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漕帮的总把头，真的是年少有为啊。”百里止戈喝了酒之后，话匣子也慢慢打开了，开始和曹满川称兄道弟起来。李无双只是在旁边偶尔穿插两句。

“百里兄弟过誉了。我也不过是机遇好了些而已，这几年，朝廷大多数南下的货物都是通过大运河的，咱们漕帮也不过是比其他的人多些，船多些而已。”曹满川有些憨厚的说着。

漕帮也算是起于微末，起初只是些会些拳脚的渔民凑在一起，做着些河上拉货的生意。还没有大运河时，要下南三州必须要经过一段非常凶险的河道。很多人都不愿接这生意。

可是，漕帮的人却用命淌出了一条路，之后，便包揽了整个南三州的水上交易。而漕帮也借此扩大势力，直至现在成为了整个大梁最大的水上帮派之一。几乎可以说，如果控制了漕帮，那便控制了大梁的整个水上交通枢纽。

“曹大哥，那可不一样。这段时日，我看到漕帮的帮众做事都井然有序，且各司其职，甚至比一些地方的兵士还要有规矩些。”

“嘿嘿嘿，我们漕帮也会招收一些从军里出来的人，他们帮我们训练帮众。虽不是什么高超的武艺，但是却可以让帮众强身健体。所以，才有你们看到的这番景象。”

“哦，果然不愧是水上第一大帮。正好，我的这位朋友是个生意人，主要是在南三州一带，倒是曹大哥不嫌弃咱们生意小才是。”在一旁专心给百里止戈倒酒的李无双突然被点名，只得端起酒盏。朝着曹满川说道：“小弟李无双见过曹大哥，小弟敬曹大哥一杯。”

曹满川有着江湖人特有的豪爽，他笑着端起了酒杯，问道：“不知李兄弟是做哪一行的？”

“我家在南三州的生意主要是些丝绸、茶叶，不是什么大买卖。”

百里止戈听到李无双说他家的买卖不是大买卖，立马插话道：“曹大哥，你可别听无双胡说，遍布南三州的无双银号便是他们家的。”

“哦，小兄弟姓李，再加上南三州无双银号，李兄弟莫不是皇商李家的人？！”听到无双银号，曹满川便心里有数了，看来不是什么小买卖。

“让曹大哥见笑了。皇商二字可不敢担。”李无双这样说算是默认了。

“那你家的买卖我可是做定了。”李家每年运往各地的丝绸茶叶还有其他的东西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能成，他们漕帮倒是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那是自然。之后，我会让主理南三州事务的总管将契约送到贵帮总舵。以后，还要麻烦曹大哥多加照顾了。”这样子，他们便谈妥了一笔大买卖。之后李家在南三州的所有买卖，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就都由漕帮接管了。

“嘭嘭嘭”

河岸上燃放起了绚丽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际炸裂开来。虽然隔着宽宽的河道，他们也能够听到河岸上热闹的声音。

“公子，是烟花啊。哇哇哇哇，陆超、孔南春，你们快看，好漂亮啊。”翠儿扶着船舷，高兴的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

听到声音的百里止戈三人也走到了甲板上。

曹满川细心的给他们解释着。原来，每十年南三州就会在内河进行盛大的龙舟大赛，而晚上则会有商会举办的烟火大会，虽然花费巨大，但是十年才举行一次，且费用全部由南三州的商会出资，所以，朝廷也就没有再多加干预，甚至还让江南锻造司给他们提供烟花所需的火药。

烟花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结束之后，他们也就各自散了，看的倒是有些意犹未尽。曹满川也借机告辞，乘着小舟重新回到了头船上。

百里止戈的酒虫被勾了出来，他央着李无双又回到了酒桌上，把剩下的酒一扫而尽。李无双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默默跟上。

“嗝，好酒……好酒……无双……再来喝。”百里止戈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百里，你醉了。来，我扶你回船舱休息。”

“无双，我…没有…醉，我还要……喝。”李无双拿掉百里止戈手里的空酒杯，把人从座位上扶了起来。虽然两个人身高相若，但是他经年身体孱弱，又加上百里止戈喝醉后一点儿力都使不上，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让他很吃力。等他把百里止戈扛回他们休息的船舱时，他已经出了一身大汗了。

李无双把百里止戈放在了榻上，然后去打水来给他擦拭身上的汗，好让他能睡得舒服些。做完这些事情，他自己也是累的一身汗。他自小养尊处优，只有百里止戈的事情他才会这般亲力亲为。

他也是累了一晚上，躺到榻上就困得睁不开眼了。他们的船除了下了主锚，还下了四边的边锚，河上的这点儿风浪无意于隔靴搔痒，正好像幼时的摇篮一样用来助眠。

可是，到后半夜的时候，李无双却感觉到了异样。

可能是雄黄和酒的作用，后半夜的时候，百里止戈竟然感觉浑身异常燥热，他左右摸索，幸好让他找到了一处冰凉的物品，他有些安逸的喟叹了一声，然后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梦里，他到了一处状似花楼的处所，也见识到了南三州的美人儿，可是，那美人不知为何竟然和李无双长得有点儿像。他内心所有的燥热和那种虚无缥缈的空虚全部被填满了，但是，那包裹他的触感真实的让他险些认为他不是在做梦。

船外的圆月也隐了身影，像是害羞的藏起来了一样。

端午佳节便这样无知无觉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