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明显的眼神孟瑶不可能看不懂，他不由自主地起了由心而发的厌烦和……微不可察的颤抖。
这么多年，之所以离开那个地方还用着男子的身份，当然不全是因为方便，还因为恐惧。
恐惧自己的女子身份。
在青楼那样的地方，如果是以女孩的身份留在里面，那么即便母亲极力保护也还是阻止不了有心之人下手。
所以孟瑶一出生就成了男孩，在此后的许多年里也一直以男子的身份示人。
小时候孟瑶就知道，如果身份被楼里除开娘以外的任何人知道，那么要他和娘面临的就是无尽深渊。
午夜梦回，伴随无数诋毁而来的还有幼年时的记忆。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梦魇让他分不清到底是恐惧女子的身份，还是恐惧其他。
现在，聂明玦以一种打量的、怪异的眼神看着孟瑶，他的视线一贯冰冷，仿佛一把锋利的刻刀，将他从里到外所有的秘密都剖析出来。
他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看过去：“家主……属下可是做错了什么？”
青年本就不甚康健的脸色在方才的被质疑和被斥责下早就变得苍白，如今更白了几分。
身影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支撑不住。
聂明玦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拿锋利的眼神看着他，他收敛眼神，沉声回道：“没有。”
“但……我们现在确实需要一个新娘。”男人身形高大，声音却越来越低，孟瑶在他说出口之前就明白他的意思。
作为一个极擅钻营和讨好的人，作为一个下属，他应该主动请缨，但孟瑶眼神闪烁了瞬间，还是没有做出最应该做的事。
他不想变回女子，哪怕只是在短暂的瞬间，哪怕在场的这些人都会以为是他扮演得真实。
聂明玦也不是个多委婉的人，直接开口说道：
“阿瑶，我们之中，你的身形最贴近女子。”
“不如你来？”
“嘶……孟副使？”
“……”
在场的清河门人虽然也发愁这事，但这一次思维却真的没有聂明玦灵敏，一个个眼神诧异地盯着孟瑶看。
他们一开始是觉得家主病急乱投医，看得久了却发觉也许这是比起真正用女修来当诱饵还要合适的方案。
于是一个个也都没有发出反对的声音，反而以一种和聂明玦相似的眼神盯着他看。
如果是孟副使的话，好像……是男是女都一样动人。
这个人淡淡一笑就醉人得紧，他们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竟只认识到了他的手段和地位。
孟瑶的身体一点点地变得僵硬，袖中的指尖掐进肉里更深，微弱的血腥气溢出，他强行命令自己放下心底的怨愤和屈辱，唇角微勾，扯出一抹顺服的弧度。
“若是牺牲一个孟瑶就可除此祟，属下心甘情愿……为家主，为百姓接忧。”
这话当然是说给这些人听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死，但这不妨碍他借此刷一刷他的无私奉献人设。
哪怕心里再如何觉得屈辱，孟瑶也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什么，脸上的笑不但没有一丝虚假，反而看起来更真心实意了。
连眼神都染上毅然赴死的决绝之气。
孟副使真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跟着来的那些门人都快哭了，清河聂氏由于功法加环境因素，有复杂脑子的实在少，这些人一看孟瑶如此大公无私，不拘男子女子身份，还愿意冒着生命的危险当诱饵，立即起了崇拜的心思。
顺带着还对部分说过孟瑶坏话的人唾弃不已。
这么好的孟副使那些人还唧唧歪歪的，到底在想什么？
而孟瑶只是故作不知地受了这些夸赞和打抱不平，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实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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