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佐子（4）

檐下池边，长刀乱舞，小童从廊柱后方探出头，迎着暖阳旭日而来。

路佐子在徵宫门口等着小雀归家，侍女小游在她身后恭敬侯着。

小宫远徵宝贝地握着短刀，一路蹦蹦跳跳，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来。

“远徵。”

“姐姐！”小童欢喜地飞奔过来，“哥哥送了我礼物，你看，是把很漂亮的短刀，我拿着也不重，轻巧着呢。”

“该用膳了远徵，我等了你有一会儿功夫了。”

小宫远徵这才发觉自己在角宫呆的时间过长了，他有些愧疚，鹌鹑似的藏进路佐子衣袖后面，意图用撒娇蒙混过关。路佐子揉捏着眼前红透的小巧耳垂，继续道：“这么喜欢角宫的哥哥啊？”

小童攥着短刀，眼神亮晶晶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哥哥，很厉害！可以教会我武功，我很快就能保护姐姐了！”他自信地拍拍小胸脯。

路佐子笑开来，甜美非常：“走吧，晚饭时间到，今天有你爱吃的虾仁和青豆。”

宫门人多嘴杂，最不缺的就是长舌头，自从宫远徵与宫尚角走得近后，宫门中掀起了宫尚角有意拉拢徵宫的风言风语。原本宫尚角预备腾出手来处理此事，惩罚或驱逐的手段还没定好，宫门中又见了血，这次各宫杂役都死了人，与上次羽宫二人死法相同，左腿被断，血流而亡。

但这次有了些眉目，调查发现，死去的人或多或少都私下里传播了角徵两宫的闲话。一时之间，宫门中人人自危，有人说夜半听到了歌声，有人说是鬼魂作祟，法师们请了一批又一批，给各宫贴上了符纸，下人们为了自个儿的小命，纷纷闭紧了嘴，没再闹出什么事来。

“我的腿没有了，你的给我好吗？我的灵魂从此空啦～”路佐子转着万花筒，愉悦地轻声哼唱，“我的腿没有了，你的给我好吗？你的灵魂从此空啦……”

角徵两宫交好，流水的银子流进徵宫，滴血瓷的铃链，金丝凤羽镶鲛人珠的抹额，云锦内饰玉骨雪莲暗纹的白狐大氅，一件件添上了宫远徵的身。

路佐子乐得见弟弟被打扮得俊俏明艳，虽说宫尚角偏爱墨色镶金，但是常给宫远徵搭配得鲜活亮眼，绫罗绸缎纱绢绮各式不同花纹的丝织品，染上白皂黄绿青红各样的颜色，偏生每日还帮他编发再绑上满头的饰品，叮叮当当地响满了角宫和徵宫。

彼时路佐子日日披散着长发，她婉拒了宫尚角托人送来的衣裳饰品，一心玩着奇迹徵徵的游戏。宫远徵跟哥哥学了编发，回来自告奋勇地给她也编了几条鱼骨小辫，缠着银白艳红几段花花丝绦，同样款式的流苏也缀在宫远徵发间。

姐弟同款，路佐子摸了摸手巧的弟弟编的发，笑得很开心。

她在这个副本里过得很好。

后来，原本不及腰间的少年已抽条长成，各宫分庭自成几派。宫远徵桀骜偏执，宫尚角凌厉阴鸷，宫唤羽冷漠古怪，宫子羽堕落放纵。而宫紫商在几宫之间不尴不尬，被卧榻的宫流商言语按进深渊巨口，草中野花一样长成杂乱荒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成了别人讨论她与宫子羽的代名词。

有时她也想找同辈唯二的女孩子路佐子交流交流感情，可每次都只敢在徵宫外围打转。第六感让她怵得慌，哪怕心里加油打气不过是见见二妹妹，可那双腿啊，诚实地迈不动一点儿。

路佐子每日的活动很简单，整理整理杂物，练练字，画画小像，普通得让她几要忘记自己是女鬼了。

她转动轮椅，满满一面墙都是宫远徵幼时在学堂里受到表彰的作业，小孩儿当时害羞得想拦着路佐子不让贴，路佐子不依，没奖状便罢了，得了优的功课她可得裱起来贴好了，这是中国式家长的习惯，虽然这里没人懂她想炫耀自家小孩儿优秀的心思。

拂过多宝橱徵字凹槽，拉开搭扣，摸出陪宫远徵放过的风筝，如今筝骨折断，只剩下燕子的花绿像面。几条长短不一的绳编手结叠放在一旁，是随着宫远徵手腕粗细每年调整，又每年换一次配色，整整九条，第十条被他带在腕上随行了，而另一边则是九条相对应颜色的长度相同的绳编手结，第十条正在她腕间。

“小姐，待选新娘们都住进女客院落了。”小游说完，垂着头在门口等待着路佐子的指令。

“去，告诉她们。”门吱呀一声打开，路佐子勾起阴郁的笑来，“告诉那些美丽的新娘们，这些年，宫门的禁忌是什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