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不必担心，常太医都说了只是皮外伤，小事，朕修养两日便好。”乾隆以为云鱼担忧他的伤势安慰道。
正好常寿将熬好的药端来，听到乾隆的话，撇了撇嘴，反驳道：“我可没这么说，我说的是，有我在您不会有事，但不代表这是皮外伤，这砸的力道再大一点点，皇上的头骨可就要裂开了，到时候，我也回天乏术。”
“啧！”乾隆有些不悦地瞪了常寿一眼，只觉得他的出现有些多余。
常寿撇了撇嘴，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受待见，将药碗放下，嘱咐了一句趁热喝，转身就离开了，还不忘关上房门。
房门被关上，偌大的房间内就只剩下乾隆和云鱼，看着云鱼定定地站在那里的样子，看着她眼里的内疚，乾隆心疼坏了，一把将人搂在怀里，脸上笑容不减，“真的没事，你别听常寿胡说，他就是故意说的严重些，好显得他的医术厉害，朕没事的。”
看着乾隆脸上泛起的笑容，云鱼的脑海中却全都是在雍和宫里听到的字字句句，还有今日在棠梨宫外，他护着她的画面。
他说，会护好她，从不曾食言，时日无多，为了不让她背负愧疚，竟对那些过往缄口不言，明明身上还承受着蚀骨之痛，却又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的安全......
云鱼想到他不久前在院子里替她挡下掉落的瓦片，他半张脸都被鲜血沾染的样子，视线便又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他还沾着血迹的龙袍上。
察觉到云鱼的目光，乾隆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龙袍，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将衣领上不小心沾染到的那点血迹藏起来，他刚醒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却不想，云鱼将人拉到床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床榻上，那双蕴含着眼泪的眸子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手，指尖轻轻抚摸着他头上包扎好的纱布，动作很轻很轻，半点儿不敢用力，生怕会再次弄疼了他。
乾隆看着云鱼心疼的眼神和委屈巴巴的模样，宠溺地笑了笑，她的靠近，她的动作，都足以让他动情。
他抬眸和她四目相对，想要开口安慰她。
却不想，云鱼忽然开口，声音如同碎了一般。
“疼吗？”
话音还未落，乾隆就看到云鱼脸上两行热泪划过她的脸颊，落下。
他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保护她是他刻在生命里的本能，他看不得她的眼泪，看不得她一丝丝的难过，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泪，嘴角勾起一抹让人安心的笑。
“朕不疼。”
不疼！
他说，不疼！
可，怎么会不疼呢？
剔骨之痛！魂飞魄散！怎么会不疼呢！
云鱼知道，乾隆是在安慰她，听到他的话，心抽痛得越发厉害了，眼见着云鱼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乾隆也有些手足无措，他将人拦在怀里，拿着衣袖不停地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看到他的动作，再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眼泪便又从眼角滚落。
“怎么了这是？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朕真的不疼，别哭了，朕真的不疼......不过你要是再哭下去，朕就要疼了，心疼！”
“弘历，你好笨啊，三十年啊！那可是三十年的寿命，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呢，你就不能换个人喜欢吗？”云鱼哭着抱住他。
闻言，乾隆怔愣了一下，片刻便反应了过来，怪不得他的小姑娘哭的这么伤心，想想也是，他的昭儿向来聪慧，他又怎么能瞒得住呢？
“你去雍和宫了？”乾隆问道。
看似在问，实则已然心中明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剔骨之痛，魂飞魄散又怎么会不疼呢？”云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啦，不哭了。”乾隆搂着她的力道紧了几分，轻声开口道，“三十年听起来很漫长，但其实也没多长，你说的什么剔骨之痛，其实也没多疼，真的，朕从来都不会反复去想，朕要爱你多少年，朕只会想今日天气很好，朕的昭儿应该看到这明媚的阳光，只会想，朕的昭儿会不会很开心，只会想今夜的夜空很美，星星很闪，昭儿有没有看到。
朕不说，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一纸婚约一辈子，一声承诺惜一人，朕曾答应过你，会以命护你周全，君无戏言，朕怎么能食言呢，纵使千万次，朕依旧会保护你。
当初你身中心碎之毒，朕救不了你，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朕的怀里，朕怎么能甘心呢，有法子能救你，朕怎么能不救你，朕的昭儿应该是自由的，而非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朕爱你，想将明媚的你永远留在朕的身边，朕的昭儿，应该有自己圆满且生机盎然的春天。
不用替朕难过，因为看到昭儿每个难过的瞬间，朕都比你难过。”
乾隆低头，吻上了她湿润的眼眸。
看着他眼底的心疼，云鱼像是看到了无数个他宠爱她的瞬间，他对她的爱，明目张胆且人尽皆知。
她这一生从未有人这样心疼过她的眼泪，曾经，她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爸妈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掏心掏肺心疼她了。
直到后来，她遇见了他。
她也从未想过，她的弘历竟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他会用他的性命护着她，会为了她的眼泪无措慌张。
会在每一个需要他的时刻，挡在她的面前，护着她，哪怕是以命换命！
看着云鱼的眼泪越涌越多，乾隆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一直都是他的软肋。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朝着枕头的方向探了下身子，掀开旁边的手帕，从下面取出了一个牛皮袋来。
袋里装着的，是糖雪球。
这是今日一早，她在棠梨宫带着四大才子玩游戏时，他命人出宫去买的，原本是哄她开心的。
“看，这是你最爱吃的糖雪球，朕今日特意一大早让侍卫买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拿给你呢，给！朕喂你吃个糖雪球，不哭了，好不好？你不是曾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的会让人开心吗？糖雪球是甜的！”
温声软调，听不出半分的不耐烦，乾隆就像哄孩子一样地哄着云鱼。
云鱼看着他的手里拿着的糖雪球，终于破涕为笑。
“弘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为了我，你还有好几十年的光阴可活，如今，却......”
乾隆将糖雪球喂到云鱼的嘴里，接着再一次将人抱在了怀里，声音温柔且坚定的说道：“昭儿，有些心动，从一开始就覆水难收，你像束光一样照在朕的身上，朕的心也跟着亮了好久，对朕来说，是心甘情愿的沉溺，即使是死亡，朕不怕死，朕只怕自己会忘记昭儿，朕还想和昭儿来生再见呢！
生死相依尽缠绵，死亦同冢相作伴，昭儿，我们生同衾死同穴！”
云鱼的脸被乾隆近按在胸口，他的心跳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脑海中，云鱼一时间分不清是乾隆的心跳，还是自己的心跳，总之这一刻，震得她的耳朵生疼。
生同衾，死同穴！
生同衾，死同穴！
是他的承诺，也是她的心愿。
她笑着，但也哭了，眼泪再一次涌出眼眶，可她的笑也是发自肺腑的开怀！
“弘历，关于死亡，这是我听过最浪漫的解释，我愿和弘历生时常伴其生，死时骨血相融，生生世世，永不相离。”
她抬手，扬了扬她的手上戴着的红昭愿，继续道：“弘历，来生，再拿着红昭愿来向我求婚好不好？”
乾隆看着她，一言不发。
看着他的样子，云鱼笑得却越发灿烂，她伸手从他的手中拿走了装着糖雪球的牛皮袋，从里面拿了一颗，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嚼着，小脸一鼓一鼓的。
“这红昭愿曾是我笔下的信物，它见证了最美的爱情，兜兜转转，它出现在我的面前，它是我的所有物，不论何时，都是我的，我信它的神奇和灵验，若是以后，即使我认不出你了，只要看到红昭愿，我便会知道是你。
而我，也只等你一人之约。
弘历，下次，想不想再娶我？”
好似遇见他，她也变勇敢了很多，明明死亡早已注定，她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惧意。
爱让高傲者低头，让胆怯者勇敢，爱不是负累，爱是铠甲。
爱若以生死论，叫殉情，若以时间论，叫永恒。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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