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来南去几时休,人在光阴似箭流。
转眼间,三年的时光即将走完,只剩下了半年的光景。
在乾隆的亲自传教下,永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着,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他已经从一个稚嫩的皇子蜕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虽然年仅八岁,文治武功样样精通,安邦定国之道也不输乾隆,而最让乾隆欣慰的是他小小年纪便能做到虚怀若谷。
永珺的长成也让乾隆放下了心中最大的重担,他从开始培养永珺开始,便已经将永珺带上了朝堂,一点点将朝事逐渐交付,如今的永珺面对朝堂之事也已经表现得游刃有余。
乾隆知道,他时日无多了,索性就直接放权给永珺了,虽说并没有禅位给永珺,却也是过上了太上皇的生活。
剩下的时间,是云鱼的。
朝事交给永珺之后,乾隆便有大把的时间陪着云鱼做她想做的事,陪她在北京的街头给过往的行人画像,陪她吃着街边的馄饨摊,陪她听曲,陪她......度过一天又一天。
只要她在,他便心满意足且无比心安。
但,他没说的是,他的身体正在遭受着反噬......
也就是最近的几个月,他能感受到他生命的流逝,身体的骨骼经络都像是在经历刑罚一般隐隐作痛,最初的时候,痛感并不强烈,他可以面无表情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可是随着死亡的时间越来越近,身体的痛感也愈演愈烈,甚至偶尔的咳嗽都带着鲜红的血迹,只是这些都被他隐藏的很好,从不曾让云鱼知晓。
他知道夫妻相处之道贵在坦诚,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想将当年的之事告诉他的小姑娘,当初是他不好,没能保护好她,让她吃尽了苦头,如今,又怎能让她再背负着重重的愧疚呢,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画面。
他的寿命有限,他们的离世是不可改变的必然,他遗憾的是,没能让她看到更好更多的风景,他圆满的是,这一生,他也算同她生同衾死同穴了。
若是可能,他永远都不想让她知道当初的种种。
可......云鱼又怎么会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呢?
他的一举一动又怎么能逃过枕边人的眼睛呢?
只是他不说,云鱼便永远不知。
......
今年的晚秋,是被狂风暴雨裹挟的,笼罩着整个北京城。
不知是不是上苍也能感受到他们二人无形中的悲悯而忿忿难平。
棠梨宫
这天,云鱼正和明月彩霞还有四大才子他们在玩着撕名牌的游戏,这是她在现代看过的综艺里最喜欢的游戏,来到这里之后,因为古代生活的无趣,她便将这游戏教给了明月彩霞和四大才子他们,偶尔兴起的时候,他们便会在棠梨宫的院子里放下主仆尊卑,体验游戏的乐趣。
乾隆便坐在石桌前静静地看着云鱼玩闹,目光温柔。
或许是这段时间来的狂风暴雨让房顶上的瓦片松动了,就在云鱼走到房檐下的那一刻,意外来的很是突然,房檐上的瓦片好巧不巧地落了下来,眼看着就要砸在云鱼的脑袋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乾隆猛然一步冲上前来,一把拉过云鱼,转身便将她护在了怀里。
他高大的身影好似一堵厚实的墙,将云鱼整个人都包裹在了他的身躯之下,替她挡住了掉落的瓦片。
若是从前,他定能安然无恙地带她脱离危险,只是,这短短几个月以来,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就连基本的轻功都不太能使出来了,仅仅只是几片掉落的瓦片,他都避不开了,只能以身护之。
她没受伤便好......
即便她会陪他共赴黄泉,他还是见不得她受伤,保护她,已经成了乾隆身体的本能。
“砰砰——”
几声碰撞声响起。
从天而降的瓦片砸在了乾隆的脑袋上,变成了碎片落了满地。
云鱼听到声音从乾隆的怀里钻出来时才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不过她只看到了满地的碎片,却不曾看到乾隆硬生生接下碎片的画面。
如果不是乾隆突然冲过来将她护在怀里,她怕是要被那瓦片给砸死了。
突然,她想到了乾隆隐瞒得极好的身体,心,莫名就慌了起来,紧紧地抱着他,整个人埋在了他的怀里。
“弘历!”云鱼开口轻声唤道。
“嗯,朕在!”
低沉暗哑的声音,自云鱼的头顶传来。
闻声,云鱼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却不曾想,一滴温热滴在了她的脖颈处,云鱼抬手一摸,一抹鲜红映入了她的眼眸。
是血!!
刚压下去的那颗慌乱的心又开始跳个不停,她急忙转身,就见乾隆后脑勺已经是被砸得头破血流。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玩得上头的明月彩霞还有四大才子都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鲜血顺着乾隆的额间滴落,只是短短一瞬间便遮住了他的侧脸。
“弘历!”她惊呼道。
“快,快去找常寿!!”慌乱中,她又急忙朝着四大才子他们吼道。
“是是是!”反应过来的几人也是吓得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跑出了棠梨宫,朝着御药房的方向去了。
扭头再看向乾隆时,却见他勾唇轻笑,安抚着她,“朕没事......就是年纪大了,反应不如从前了,若是从前,朕能安然无恙护好你的,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不要紧。”
可是话音未落,乾隆就昏了过去。
“弘历!”云鱼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她娇小的身姿根本就支撑不住乾隆的重量,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急忙赶来,将乾隆从云鱼的身上扶起,和云鱼一道将乾隆扶进了房间。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明明上一秒钟还在玩着游戏,可下一秒钟他却鲜血淋漓......
乾隆的血还落在她的脖颈处,灼热的温度让她原本就慌乱的心更焦躁不安。
弘历不会有事吧?
他流了好多血!
他还能再活好久好久呢,他可是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一定没事的!
可是他最近的身体变差了很多。
但她问过常寿了,他的脉象没有任何问题的。
短短的瞬间里,云鱼的脑海中闪着各种念头。
从棠梨宫到御药房,四大才子一刻都不敢耽搁,一路狂奔,听闻是皇上受伤,常寿也来的快。
他来到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乾隆受伤的后脑,接着便是清理伤口,止血,包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等一切都弄好之后才看向手足无措的云鱼,开口道:“娘娘不必担心,有臣在,皇上不会有事的。”
只是常寿不知,逆天改命的反噬岂是他小小的一个御医能诊断出来的?
听到常寿的声音,云鱼才回过神来。
“有劳常太医。”
“娘娘言重了,臣份内之事,臣先退下了,晚些时辰臣再来为皇上换药。”
“好。”云鱼点头应道。
常寿走后,云鱼便守在乾隆的身边,随时注意着乾隆的情况,只是半个时辰后,云鱼便走出了房间,命明月和彩霞照顾好乾隆,随后便离开了棠梨宫。
......
从棠梨宫出来之后的云鱼,径直便朝着雍和宫的方向去了。
能让她抛下昏迷的乾隆去往雍和宫,只因她听到了他昏迷中的呓语。
他不停地向她道歉,说什么是他没用,才会一次又一次让她在最好的年纪死去。
说什么没有护好她。
甚至还提到了时日无多,共赴黄泉。
提到了她生活的现代世界......
只是断断续续的字样,云鱼听不懂这话中的含义,原以为只是他无厘头的梦话罢了,但却听到了贡唐的名字,云鱼再联想到乾隆一连串的异样,顿时脑海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念头......
当初,仅仅一面,贡唐便看透了她的秘密,而今种种,又是什么她不知情的事呢?
云鱼心中莫名有一股强烈的念头,叫嚣着让她上门去弄个清楚明白。
故而,这才抛下昏迷未醒的乾隆,来到了雍和宫寻找贡唐。
这是云鱼第二次踏进雍和宫。
第一次,贡唐看透了她孤魂的身份,这第二次,她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
“阿弥陀佛,娘娘,贫僧在此等候多时了。”贡唐双手合十,清冷的梵音响起。
“哦?今日到访实属一时兴起,本宫也并未派人来知会大师,大师怎知我回来?”闻言,云鱼反问道。
“贫僧还知,娘娘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心中有惑,有所求。”
“大师不愧被后世尊称一声活佛,洞穿人心,本宫佩服,正如大师所说,本宫今日来此,实为解惑,不知大师能否据实相告?”见状,云鱼直接开门见山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自然知无不尽。”贡唐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