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市的夏季最是闷热,头上阴云漫天,却不见下雨。空气像抹了蜜似的,黏腻的让人心烦。不知是何处吹来的风,掩盖了最后一句欢喜。
“咔——”病房门被人推开,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愈发刺鼻.
几个护士走了出来,对门口坐着的中年妇女说,“杨茹女士,很抱歉,他依旧不改过自新,坚持错误的想法,我们院里也尽力了。”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专门收各类精神上有欠缺的人,并进行疏导和治疗。还有个极具特色的院名——江淮疗养院.
女人微微抬起头,面色蜡黄,一把干枯的灰发紧致的盘在脑后,乍一看像个精致的贵妇,但仔细一望,却发现她憔悴极了。
“护士,护士,我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治好他!他竟然喜欢男的,是不是很恶心,很不正常?!”
柳软点点头,便匆匆离去,她已经受够了医院里来来往往的病人。但为了薪资,只好冒着头皮向前冲。
杨茹抱着头在走廊上失声痛哭,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不是一个正常人。
似乎是见惯了这种情况,没有人阻拦她。
路白躺在病床上,清楚的听见门外的一切。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恰好与他性别相同的人,并没有干出别的伤天害理的事。
病房很幽暗,只有一扇小天窗,几乎看不到一点儿光亮,真正的处于黑暗。
“常冥,我好累,我想去找你。但是我不能,因为这是你的身体。”
少年咬了咬衣袖,疯狂抑制住泪水,哑着嗓子道,“你明明答应过我的,要等毕业后一起去怀大,谈一辈子恋爱。”
唇齿间的撕咬,使袖子裂开一个小口,破败不堪,狼狈极了。
“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冷静下来,我怕我会疯。”
这时,杨茹收敛了几分脾气,走了进来,摸黑在椅子上坐下,挪到床边,轻轻抚摸着路白瘦干的脊背。
“阿冥,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出去了,你要好好配合柳护士啊。”
路白点点头,躲开女人的手,朝墙边挤了挤,说,“妈,我要睡了。”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杨茹忍不住开口,“阿冥,你……你知道路白的死讯了吧?”
“妈妈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就得癌病走了,怪可惜的。”
路白笑了笑,泪水夺眶而出,砸在白净的枕头上,在夜晚极其突兀。杨茹察觉到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望着路白。
“阿冥,你变了好多。”
是啊,变了,一切都变了。常冥和他互换了身体,替他忍受了病痛,最后疼死了。而路白,却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疗养院。
明明有光,怎么就是照不到两人身上。
“阿冥,别喜欢他了,很恶心。”
路白没说话,眼尾殷红一片,他真的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一直以为,世界会包容他俩。
银白的月光透过天窗洒在地板上。路白掏出一把锈钝的小刀,划过皮肤,任血液流满白色的床。
杨茹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孩子早已离开,没有人能救得了他,包括路白。
他曾走过的一条小径,长满鲜花和野草,偶然弹奏出的一个音符,飘进整个青春,从此华丽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