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声声沉默了一下:“谁说的?”
“路明非打了电话,说是下月初三,让我来参加婚礼。”
蒋声声皱眉:“我和他暂时没打算结婚。”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才再度传来声音:“你不就是在等这一天?他现在事业有成了,肯跟你结婚就算你有福气了,你不把人抓紧,说不定一转眼就成别人的男人了。”
蒋女士头一次一口气对她说这么多话。
蒋声声想起年轻漂亮的周芸,又想起自己这病入膏肓的身体,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妈,我可能没机会了。”
这是自她成年离开蒋女士以后,第一次再叫她一声妈,无论蒋女士对她再不好,总归是给了她生命。
现在她的生命眼快走到尽头,恐怕,她是最后一次这样叫她。
可是蒋女士的声音陡然尖锐刺耳:“谁是你妈,我没有你这个女儿!蒋声声,你跟你爸一样是害人精!”
蒋声声默默听着,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如果下月初三结婚的话,你会来吗?”
“不会!”蒋女士扔下这句话,果决地撂了电话。
其实这样的回答,在蒋声声意料之中,可是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钝钝的疼。蒋女士自杀的消息,是在挂掉那个电话后的第三天发现的。
因为蒋女士性情孤僻,总是独来独往,她死的时候没人知道,还是楼下住户投诉渗水,蒋女士才被发现在浴缸中割腕。
那天蒋女士穿了一条白色纱裙,化了妆,哪怕被发现的时候血都流干了,也还是有种异样的美。
警察查了通讯录,蒋女士手机里唯一一条有备注的电话就是蒋声声,备注名只有两个字——女儿。
蒋声声得到消息赶到警局的时候,只能抱着蒋女士的手机哭的泣不成声。
她从来不知道,蒋女士患了很多年的精神疾病,最后她还是没能放过她自己。
蒋女士没什么亲戚朋友,葬礼办得十分简单,火葬,找了块地,埋了。
路明非知道这件事后,说了句在出差,让杨秘过来帮忙打理一下,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带给蒋声声。
墓园新起了一座坟。
天空灰蒙蒙的,阴沉沉的云压下来,莫名让人的心情更加沉闷。
蒋声声看着墓碑上蒋女士的黑白相片,相片里蒋女士的脸总是那样冷漠的,没笑过。
她回头看了一眼杨秘,问:“有烟吗?”
杨秘从怀里摸出一包烟,她接过烟,手法生涩的打开,点燃,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味道有些发苦,吸进肺里闷闷的,让她猛地呛了一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蒋声声狼狈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冲杨秘笑了笑:“你看,我从来不知道,烟这么难抽。”
就像她不知道,其实蒋女士也是那么痛苦的在爱她。
杨秘看着她这样,脸上生出几分不忍:“蒋小姐,天冷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蒋声声低头踩灭了烟头,指了指蒋女士墓边空着的位置。
“杨秘,你去帮我把这块地买下来吧。”
杨秘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里?给谁用?”
蒋声声指了指自己,“我啊!”
杨秘脸上表情怪异,到底还是没有多问,只道:“墓地工作人员说,这边的地皮十万,从路总那边出账,还是您这边自己……”蒋声声这才忽然意识到,无论路明非多有钱,这些钱现在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她现在连给自己买块地皮下葬的钱都不够。
良久,她苦笑了一声:“那还是买块便宜的吧,最便宜的,能有个地方落脚就行。”
其实,蒋女士走在她前面也挺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病了,这样,蒋女士在另一个世界,一定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吧。
那也很好,蒋女士一生苦痛,好在最后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
葬礼结束后,蒋声声提前回悦城,难得看见别墅还亮着灯。
可她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几件脱掉的女人的衣服。
蒋声声呼吸一滞,隐约听见楼上传来女人娇俏的笑声。
她艰难缓慢地挪脚上楼。
“路总,在别墅声声姐回来会发现的吧?”是周芸的声音。
“她妈死了,这几天不会回来,放心。”路明非说这话的时候,蒋声声正好走到门口。
周芸咯咯笑了两声:“那……路总你不应该也去看看吗?”路明非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那又不是我妈,结婚这事也是她火急火燎催了我好几年的。”
“哎呀,她年纪大了,黄脸婆一个了,急着催你结婚也正常嘛!”
蒋声声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止不住在发抖,胃里翻江倒海的直想吐。
她没敢开门看见里面的情景,眼泪却不自觉滚落在地。
原来,她的八年在路明非眼里,不过如此。
她没有想象中那样撕心裂肺的心痛,只是心里像刮过一阵狂风,将原本贫瘠的地方摧残得寸草不生,荒凉一片。
蒋声声强忍着所有的恶心,擦干了眼泪,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她打开录像功能,从楼下散落的衣服一路拍到卧室门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了卧室门,将摄像头对准了里面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