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后,兰瑛继续她的课程,由于到校时间尚短,不足一年,她还未被委以级任老师之职。与此同时,其余几位科目负责的级任老师,则被校长召至校办公室商讨事宜。
在校办公室内,校长的声音沉稳而沉重,道出了此次会议的核心议题。由于连绵不断的战火,新学期开学时返校的学生人数锐减至不足百分之三十,至于新生的招收情况,则更加令人忧心——竟无一人报名。
随着学生数量的减少,学校的财政收入也随之缩水,为了保持学校的正常运作,校委会不得不做出艰难的决定——裁员。
在此次会议上,一位级任老师将面临离开魏中丞中学的命运。校长提出了明确的标准:根据今日各班级任老师所负责班级的返校生人数来决定去留,返校生人数最少者,将不得不离开这片他们曾倾注心血的校园。
在几位级任老师中,佟家儒所带的班级返校生人数最多,然而阿π偏偏选择此刻发难。
他直言,即便佟家儒的学生今早来过,也早已离去。
即便如此,佟家儒的班级和阿π班级一样,至少还有三位学生,而阿π却坚称水芹只是沈童陪读,即使缴纳了学费也不算数,更何况还有个交不起学费的闫四迟。
显然,校长对此也偏向阿π,整个场合似乎都在针对佟家儒。
由于佟家儒得罪了欧阳家的少爷欧阳公瑾,而欧阳公瑾的父亲欧阳正德在上海是无人敢惹的人物,校长见状,便顺势借机寻找理由,开除了佟家儒。
罢课之后,众人汇聚于铁血英雄团的秘密基地。
这处由欧阳公瑾亲手创建的据点,见证了无数热血与梦想的碰撞。
此时,欧阳公瑾拿出今日的报纸放在桌上,上面赫然记载着日本东京特使吉泽,即将抵沪的消息。
他目光坚定,语气沉稳地提出了刺杀计划。
然而,在场众人却面露难色,除了年仅十五岁的江黎明毅然决然地表示愿意参与之外,其他人均以各种理由推诿,生怕此举会给自己招致不可预知的风险。
欧阳公瑾望着眼前这个年轻而坚定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让一个尚未满十六岁的少年涉险,实属不妥。
因此,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决定独自行动,于今夜踏上那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道路,执行这场至关重要的刺杀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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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兰瑛拖着疲惫的步伐缓缓步入了平安里。当她穿过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胡同口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角落里的身影上——那是老尤,一个几乎成为了这片区域标志性的存在。
无论风雨如何变换,老尤总是坚守于此,打着那半幌子算命的招牌,伸出一双刻满岁月沧桑的手,渴望着一丝温暖与援助。
在这座表面繁华却内里冷漠的城市里,能够向他投以关切目光,更不用说偶尔施以援手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然而,兰瑛和佟家儒却是例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份微小而坚定的善意,在三人之间悄然织就了一张温暖的网,虽然谈不上深厚的情谊,但却远远超出了简单的施舍与被施舍的范畴。
老尤(尤叔)“是夏老师吗?”
老尤虽双目失明,但平日里耳力却异常敏锐。此时,一阵轻盈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步伐不疾不徐,带着几分从容与优雅。老尤心中一动,立刻辨认出那是兰瑛的脚步声。
在这条名为平安里的小巷中,唯有夏老师能够展现出这般端庄而优雅的步态。
夏婉卿(兰瑛)“是我,尤叔,您的耳力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老尤(尤叔)“不过今日也有耳力不好的时候,竟没认出佟老师。
老尤(尤叔)“夏老师才下班吧?看来佟老师今日是下了个早班啊?”
听着老尤叔的话语,兰瑛不由得为佟家儒的境况感到忧心忡忡。家中有贤妻青红姐,还有年幼的女儿囡囡需要抚养,如今突然离职,今后的生活开销又该如何解决呢?
老尤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缓缓开口。尽管双目失明,他的内心却如明镜般透亮,似乎已经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大致的猜测。
老尤(尤叔)“今日我给自己算了一卦,说我今日遇贵人,没想到贵人是夏老师啊。”
兰瑛听罢老尤叔的话,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婉的笑意。今日正是发薪水的日子,她轻轻从手提包中取出二十块,递给了尤叔。这二十块虽然算不上巨额,但对于尤叔而言,却是一份不小的帮助。
老尤虽目不能视,却耳聪目明,心思细腻。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钞票,说道:
老尤(尤叔)“夏老师,您每次给的都这么多,虽然您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但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多次蒙受您的恩惠。您和佟老师一样,心地如此善良,好人定会有好报的。”
老尤深受兰瑛与佟家儒的恩惠,这份深情厚谊始终铭记于心。尽管兰瑛曾言及按年龄与辈分而言,尤叔实为长者,建议不必如此敬称,直接呼名即可,然而老尤却认为,称其为“夏老师”,不仅是出于尊重,更是一种由衷的赞美。
同样地,他对佟家儒亦持此礼遇。久而久之,这种称呼方式已成习惯,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日常交流之中。
夏婉卿(兰瑛)“没关系,我日常花销本就不多,除了支付房租外还有些结余。能够帮到尤叔,我心里也感到十分开心。”
老尤(尤叔)“虽然我老尤眼睛看不见,但我心里却是明镜似的,夏老师不仅人美心善,又才学斐然,关键还会一手好吃的阳春面,谁要是娶了夏老师啊,真是他此生…哦,不,是三生有幸啊!”
听着老尤叔的话语,兰瑛不禁也轻柔抿嘴跟着笑了笑。
夏婉卿(兰瑛)“尤叔真是高赞我了,我其实拿得出手的厨艺,也就是会煮面而已。”
若要细数兰瑛不擅长之事,即便抛开她那令人赞叹的容颜不论,单论才情与学识,亦或是精通琵琶之妙音,似乎无一不精。
然而,在众多技艺中,唯有厨艺一项,兰瑛略显逊色。她不擅厨艺烹饪,不过好在能煮得一手好面,尤其是那碗阳春面,别有风味,令人回味无穷。
老尤(尤叔)“哪里,我就喜欢夏老师做的阳春面,味道比面馆的还要好吃,我啊是永远也不会吃腻的。”
夏婉卿(兰瑛)“那我今晚就做阳春面给尤叔吃。”
老尤(尤叔)“那真是托夏老师的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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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兰瑛细心地为老尤叔端去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待回到自己的小屋,品尝过这份简单却温馨的晚餐后,她的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白天在学校发生的种种情景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尤其是佟家儒那略显疲惫却又坚韧不拔的身影。
她渴望伸出援手,然而深知佟老师的高傲与自尊,绝非轻易接受他人恩惠之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兰瑛最终决定还是空手前往,仅凭一颗真诚关怀之心。
于是,她起身走向佟家儒的住所,轻柔地叩响了那扇紧闭的门扉。
而佟家儒因无法忍受学生欧阳公瑾,导致自己丢掉饭碗,早已前往欧阳公馆讨个说法。
然而,时局动荡不安,街头巷尾随时可能遭遇日本人,临行前,他心存戒备,还悄悄从厨房取了一把菜刀藏于衣内,这才踏上了前往欧阳公馆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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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之际的是佟家儒的妻子张青红。
张青红“婉卿啊,你怎么来了?”
夏婉卿(兰瑛)“青红姐,佟老师呢?”
张青红“你找他什么事啊?也不知道这死鬼跑哪去了。”
夏婉卿(兰瑛)“也没什么大事,就一些学校的事情。”
张青红“这样啊,那他回来的时候我转告他吧?没事的话,这么晚了,就先早些歇息吧”
说完,便作势关门。
张青红并不恶劣,只是大大咧咧习惯了,作为一位普通市井女子,难免有些小心眼,容易因琐事而捏酸吃醋。尤其是面对与丈夫佟家儒同校共事且近在咫尺的兰瑛,这份嫉妒更是难以掩饰。
但见兰瑛总是以善解人意、温柔似水的态度对待他人,张青红虽嘴上倔强,不肯轻易认输,但内心那道坚硬的防线,在兰瑛细腻情谊的轻柔触碰下,早已悄然动摇。
夏婉卿(兰瑛)“既然佟老师不在,那青红姐我就先回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囡囡“婉卿姐姐!”
这时,囡囡在里屋听到了门外传来的青荷姐姐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喜,立刻兴奋地奔向门口,边跑边喊道。
张青红“哎呀,囡囡,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说了要叫婉卿阿姨的嘛。”
囡囡“婉卿姐姐哪里像姨了,分明是好看的大姐姐。”
兰瑛看着囡囡温柔地笑了笑。
小囡囡欢快地说着,自打兰瑛搬到了平安里,囡囡就对这位美丽的大姐姐充满了喜爱。
尽管兰瑛初次见面时,便带着温柔的微笑,轻声细语地告诉囡囡按照辈分和年龄应该称呼她为阿姨,青红与佟家儒也反复叮嘱过囡囡这一点,但孩子却始终没有改变口中的称呼。
久而久之,兰瑛也不再坚持,心想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孩子高兴就好,更何况谁会不喜欢被人叫作姐姐呢?
有时候,就连青红自己都觉得囡囡胳膊往外拐,对兰瑛的喜爱,都要超过她这位亲姆妈了。
张青红“囡囡,怎么还没有睡啊?快回去睡觉了。”
囡囡“我睡不着,婉卿姐姐,你要不进来坐一会吧?陪我和姆妈说说话嘛?”
兰瑛微微迟疑地望向青红姐,眼中流露出几分不确定。考虑到囡囡对兰瑛的喜爱,以及长时间相处下来对她品性的了解,青红心中明白,兰瑛绝非那些在外勾三搭四、逢场作戏的女子可比。
张青红“那进来坐坐吧。
张青红“婉卿啊,我们囡囡可喜欢你了,我有时都在想,不是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吗?可我家这小棉袄,怎么总感觉胳膊往外拐似的,对你都快超过我了!
话语间,她的眼里满是宠溺与无奈交织的温柔。
囡囡“姆妈和婉卿姐姐,我都喜欢!”
张青红(宠溺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囡囡的小脑袋)“哎呦,我们囡囡真会说话!”
兰瑛看着着眼前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囡囡,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绽放出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