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周大夫眼下不在这里，姑娘若是看病，还是明日再来吧。”

宫尚角的声音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上官浅的小动作而有所波澜。

见此时机，躲在屋内看戏的宫岚羽也是时候出面了。

“就由我送这位姑娘回去吧，宫门内路况复杂，暗中更是有侍卫把守，以免姑娘走错了路，被侍卫们伤了可就不好了。”

上官浅意外地发现了屋子里还有一位陌生的姑娘。那位姑娘正微笑着注视着她，虽然笑容温柔，但上官浅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她本想有意拒绝好意，可却瞧着宫尚角微微点头答应，便也只能暗暗应下

回去的路上，上官浅暗自打量着于她只有两三步距离的女子。

步伐轻盈而稳健，每一次落脚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呼吸均匀，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股子高贵典雅的气质，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在她知道的情报之中，宫门之中有两位小姐，一位就商宫的大小姐宫紫商，这位大小姐性格直爽，善铸造兵刃，而眼前之人显然不是。

这位女子反倒是让上官浅觉得很像宫尚角。

那应该就是羽宫的四小姐，宫岚羽。

寒鸦那里得知的情报来看，此人虽是羽宫小姐，却常年跟着宫尚角在外为宫门办事。

若真是如此，看来日后还要同她打好关系。

只不过关于这位宫岚羽的信息并不是很多。

宫岚羽当然注意到了身后那双审视着自己的目光。回想起刚才在医馆里的一举一动，那些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小心机，让她不禁感到一丝讽刺。

“上官家医药最为出名，既如此，姑娘不应该在家中就就已经调理好了自己的身体了吗？”宫岚羽有意放慢脚步，声音缓缓道来。

上官浅目光流转，瞥向身旁的宫岚羽，耳边回荡着她那充满试探的言语。

“原本是有的，可是羽小姐您也知道，新娘进宫门的时候，那些东西都带不进来的。”上官浅语气似乎带有些埋怨怪罪。

瞧着她三言两语就能将这说成是宫门办事不对，还真是有趣。

“也对。”宫岚羽淡笑道：“毕竟在你们成为正式新娘之前，还是有必要检查检查的。”

宫岚羽和善的瞧着上官浅笑了笑。

若说刚才在医馆中那股莫名的寒意只是错觉，那么此刻这份寒意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并非没有察觉到这背后的含沙射影，眼前的宫岚羽绝非那么简单。

“在进入宫门之前，就知道羽小姐的名字，常年同角公子一起办事，想来你们兄妹二人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宫岚羽闻言不禁一笑，江湖上谁人不知羽宫和角宫的不合。虽然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她是同宫尚角一起处理宫门外务，但毕竟她是羽宫的，自然是以为只是表面关系罢了。

“上官姑娘倒是会讨好他人，不过，还要提醒你一句，我不是宫远徵，更不是宫尚角，所以我劝你不要使没有必要的心思。”

上官浅听着这看似提醒实则警告的话语，心弦不由得紧绷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正逐渐逼近。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那话语中的寒意却如冰刀般刺入她的骨髓，让她无法忽视。

直到侍卫的声音响起她这才缓过神来，抬头看去，原来已经到了女客院落门口，只不过看样子似乎有了意外。

正堂之内，除了本应在此、却因夜色已深而理应安歇的新娘之外，竟然还有宫子羽等人意外地现身于此。

瞧着气氛紧张的样子，看来这不是个简单的意外吧。

“岚羽，你怎么来了？”宫子羽对于宫岚羽的出现有点意外。

“是这样的。”宫岚羽上前说道：“在医馆遇到这位上官姑娘找昨日的周大夫调理身体，宫门内错综复杂，想着便把她送了回来。”

“调理身体？”宫子羽不禁疑惑。

周大夫说我气带辛香，湿气郁结。所以我只拿了一个白玉令牌。”上官浅似乎有些不甘。“我前去找他是想求个方子。”

“上官姑娘，这宫门内地形错综复杂，你是如何找到医馆的？”

“确实很复杂，把我都弄晕了，幸得我遇到一个前去医馆取药的姑娘，我跟在她身后才找对了地方。”随后上官浅看着站在他旁边的宫岚羽，眼神示意感谢，继续说道：“随后又多亏了羽小姐，亲自把我带了回来。”

宫岚羽早已听了金繁同她解释了来龙去脉，见着突如其来般的感谢，她只是淡淡一笑。

随后又见上官浅跪下，是因为自己不懂宫门内规矩四处游荡，怕身为执刃的宫子羽怪罪才因此的。

宫岚羽居高临下瞧着她一举一动不禁一笑。

然而，当众人听闻上官浅轻而易举地通过了关，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不悦，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富嬷嬷办事严谨，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不过，我倒是有一事想问问上官浅姑娘。”宫子羽话锋一转，正色道：“姜姑娘和云为衫姑娘昨夜脸上突发红疹，姜姑娘更是重度昏迷。云姑娘跟我说，他们都喝了你从家乡带来的酱花茶，所以我想问问上官姑娘……”

上官浅听明白不待他说完立马接过话茬来：“执刃大人是不是想问，这酱花茶是如何带进宫门里的？”

“茶叶放在随行嫁妆里，是经过彻底的检查才送回到我们房间的。”上官浅幽幽的开口：“执刃大人如果不放心，可以问一问负责检查新娘嫁妆的人。”

宫岚羽听着她轻描淡写地将三言两语归结为宫门下人们检查失误，愈发怀疑起这位所谓新娘的真实身份。

宫子羽点了点头：“不过，云姑娘还说了，她是因为服用了你们家祖传的药膏，才迅速消退了红疹。但是茶叶作为嫁妆，只要被证明无毒无害当然可以带进宫门。但有两种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被带入宫门的，那就是药物和武器。”

宫岚羽在一旁听着，不禁露出困惑的神情，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若是我没记错，上官姑娘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没将调理身体的药带进来。”

上官浅瞧着虽然面带微笑地望着她的宫岚羽，但她那双锐利的目光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仿佛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事。这种感觉让上官浅越发觉得，宫岚羽将会是她今后行动中最难对付的对手。

“是吗？”宫子羽也不禁挑了挑眉。

上官浅见状只好故作娇弱的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贴身，贴身带进来的。”

听着她的回答，宫岚羽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那一会儿，麻烦上官姑娘把剩下的膏药交给侍卫，让他们带回医馆研究一下。如果真的是无害的良药，那倒也是无妨，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犯。但如若那膏药有异，到时候我再来找上官浅姑娘。”

深夜，此事终于尘埃落定，侍卫们悄然退去，女客院中一片宁静。

“我去医馆是想要去找宫远徵，没想到歪打正着碰上了宫尚角。”上官浅姿态悠然的坐在一旁。

“原来你的目标是宫尚角。”云为衫了然。

上官浅有些赞许的瞧了一眼云为衫。

“宫家子弟中最难对付的是宫二。”

“宫门里每个人都难对付。”云为衫并不认可上官浅的观点，坦言道。

“是吗？”上官浅却不这么觉得，上下打量着云为衫：“我看宫子羽看你的眼神，都是直勾勾的，有把握了吧？”

“有。”云为衫顿了顿：“你呢？”

“我也有。”

回想着在医馆中宫尚角瞧着她那一举一动，尤其是在看到腰间玉佩时流露出的神情，她就更别说了。

“好奇心，就是最大的诱饵。他一定不会放我走的。”上官浅笃定道。

“下次你再有什么行动，提前告诉我。”云为衫提醒道：“否则像今天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照应你。”

一提到今晚发生的事情，上官浅便感到满腔怒火。

“照应我？”上官浅怒的将手中的玉佩拍在桌上，听着她说的这些有些可笑至极的话：“告诉宫子羽我身上有药膏，让他来查我这叫照应？”

云为衫丝毫不慌：“以我们两个的身份来说，你觉得，在宫门众人眼里，我们的关系是亲密无间更好，还是彼此敌对、让所有觉得我们恨不得将对方杀之而后快更好？”

上官浅明白其中的意思，一下子面色缓了下来。“敌人的敌人……”

“就是盟友。”

上官浅看着面前表情极为平淡的云为衫，不由得说道：“你这是在刀尖上舔血。”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不是吗？”云为衫逐一分析道：“我的目标是宫子羽，你的目标是宫尚角，要赢得他俩的信任，首先一点就是得认同他们的敌人，和他们站在一边。”

“宫尚角一直是呼声最高的执刃继承人，而且，他对宫子羽的身份血脉一直存疑。所以他和宫子羽必成水火之势。若宫子羽真的选中了我，宫尚角也把你留了下来……”

上官浅明白她的意思，接过话道：“宫子羽必定不会放过新娘这条的线索，所以他一定会严查我。同样反过来，宫尚角一定不会放过你。”

“所以我和你，必须死咬对方，斗得越狠，他俩才越信任我们。”云为衫举起手里的茶杯看向她。

“那就斗吧。”上官浅也举起自己的茶杯，随后一口而尽。

“不过还要小心一个人。”上官浅将茶杯放下，提醒道：“那个羽宫的小姐，宫子羽的妹妹，宫岚羽。”

“此人虽是宫子羽的妹妹，却跟在宫尚角的身边办事，宫尚角虽和宫子羽水火不容，却对宫岚羽不一样。”云为衫回道：“而宫子羽又极其疼爱这个妹妹，她倒是个突破口。”

听着她这一顿分析，上官浅犹如看傻子般的瞧着她，觉得有些好笑。

“刚还觉得你聪明。”上官浅不禁嘲讽：“这些只是他们给我们的情报，可今晚同她短暂的相处，宫岚羽并非那么简单。”

上官浅不可否决道：“今晚我已经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了。”

云为衫一听，不禁感到惊讶。如果只是因为自己是魑的一员，所知信息有限，那么上官浅作为比自己高一阶的存在，对宫岚羽的了解也不过如此，这让她不禁产生了怀疑。

而另她们产生好奇的宫岚羽同宫子羽一起回去的路上。

“看来新娘之中，哥是已经有了人选。”

宫子羽冷冷地扫了一眼跟随在后的金繁，眼中闪过一丝警告之意。这件事，除了他，还会有谁？

“岚羽，你胡说什么？”被揭穿的宫子羽有些不好意思。

身后的金繁瞧着自家公子睁眼说瞎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鬼才信呢。

宫岚羽只是一笑，丝毫不留情面的揭穿这笨拙的谎言：“是叫云为衫的吧。”

见心事被揭穿宫子羽也不好隐瞒，可想到今日白天在河边说的那些话，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批新娘本就是给哥安排的，发生这样的事，新娘应该很快会被派送回去吧。”宫子羽只好找个借口岔开话题。

宫岚羽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这是宫门内二十年来的选妻，更何况发生那么大的事，想必短时间内也不会如此，应该会让哥和尚角哥哥在这批新娘中选个适宜自己的妻子吧。”

毕竟在宫门内适宜年龄的也就剩下他们俩了。

“也是啊。”宫岚羽瞬间明白。

“云为衫，是个好姑娘。”宫岚羽这话不假，只可惜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宫子羽好奇道。

“现在你是执刃考虑的事情自然需要全面，这执刃夫人的位置自然不能马虎。”

宫子羽瞧着她这副替他考虑担忧的样子，不由得一笑，还真是长大了。

伸手轻弹了一下宫岚羽的额头，这是常做的动作。

“知道了。”宫子羽宠溺的笑了笑。“人小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