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拥抱

　　滴滴答答。

　　雨滴一滴一滴落在湖上，弹起好看的水花。原本平静的湖面被大雨搅得失去了原本的秩序，波光粼粼的水面一瞬间变成了灰色的天空。

　　哗啦。天空中出现一生巨响，令江榆头皮发麻的雷电又再次降临。

　　这次是在更恐怖的空旷草地上。江榆一瞬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呆愣愣地撑着伞站在原地。

　　一切都太突然，他不知道作何反应。

　　小张穿着雨衣跑过来，怀里还抱着拍摄用的道具。雨声太大他怕江榆听不清楚，特意放大了音量：“江老师，这么我们收拾好了，雨太大了，您先走吧。”

　　江榆定了定神，“好，你也快点回去。”

　　江榆撑着伞，打算跑回摄影棚的大车里等雨停了再走。陆寻渊打着一把打伞，看到落单的江榆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保护欲。

　　他正想去请他去自己车上躲雨。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手里撑着黑伞的男人闯入他的视线。那个男人心无旁骛，一心奔着江榆去。

　　江榆刚走两步，眼前闪过花白的光影，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又把他吓住了。雷电仿佛钉子一般把他的腿钉死了，一步也迈不开。

　　雨为什么要连续下，昨天下了一个晚上还不够？

　　他在心里骂自己是个废物，这个心理障碍他一点也克服不了。

　　江榆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在看什么？跟我走。”

下一秒，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就握上了江榆的手腕。

　　江榆惊讶地抬头看，宋宁正撑着伞站在他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

　　“下班了顺路过来看看，不要站在这，跟我走。”

　　江榆就这样被宋宁牵着走了。

　　两个人撑着伞穿过巨大的草地，广阔的天空中只有白色的雷电如流星般划落，飞快的速度把江榆吓得闭上了眼。

　　陆寻渊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是宋宁。

　　独处计划泡汤，陆寻渊巴不得化身一只蚊子钻进宋宁的车里偷听。

　　宋宁今天带了司机，他拉开车门先把木头一样的江榆塞进去，然后自己再上车。

　　“那边还需要你么？”宋宁抬手帮江榆把衣服上的雨珠拍开，又帮他整理了翘起来的衣领。

　　江榆的身上带着水汽的味道，宋宁冰凉的手指扫过到他的的脖子，让他感觉有些痒。

　　“不需要。”江榆的眼神呆滞，还没有适应过来。

　　“那我们走了，开车。”他示意司机发动汽车。

　　宋宁今晚本来要加班，但他在今天吃晚饭前特意看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

　　和昨天一样是雷暴雨。

　　一些江榆害怕到缩脖子眯眼睛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下雨天的小狗也需要安慰呢。

　　于是这位宋先生十分干脆利落地把晚上的工作都推到明天，只为赶在大雨滂沱的时候把在外工作的小狗接回家。

　　宋宁轻轻把江榆刘海前滴着的水抹去，不小心就对上了江榆清澈干净的眼眸。

　　水汪汪的，特别可怜，特别惹人疼。

　　“有那么可怕吗？”宋宁喃喃自语，他不是很理解。

　　没想到被江榆的耳朵听见了，他很小声地回答了一个字：“有。”

　　今天开的这辆车虽然隔音好，但窗外的白色闪电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外面的世界一片黑暗，像世界末日般。落叶被风吹得满天飞，灰色的乌云布满了天空。

　　“去吃饭还是回家。”

　　江榆倒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回家。”

　　“好，回家。”

　　光线太暗，但宋宁还是能够很清楚地看见江榆往旁边的车门靠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一个在寻求安慰并且很没有安全感的动作。

　　“还要逞强吗？小摄影师？”

　　车辆隔音的问题，宋宁的声音掺和着车外飞驰而过的雨声进入江榆的耳朵。

　　“什……什么？”

　　 宋宁一只手环着江榆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脑勺。

　　“抱你。”

　　宋宁动作轻柔，一下又一下揉着江榆的后脑的头发，大拇指不停地摩挲着他的耳朵。

　　江榆确实很需要一个在下雨天的拥抱，他甚至想过这个拥抱是爸爸妈妈或者是外公外婆给的，但唯独没有想过是这个跟他结婚还不到半年的男人。

　　他的眼睛一阵酸胀，一股泪水即将冲破防线。

　　“腿搭上来。”

　　江榆乖乖地把自己不听使唤的双腿搭在了宋宁的大腿上。宋宁把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往上抻了一下。这样他们两个的姿势就变成的江榆完全侧坐在宋宁的腿上，头靠着他的肩窝。他把自己所有的重量都给了宋宁。

　　宋宁原本搂着江榆脖子的那只手变成了环腰。他莫名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像抱小孩。

　　江榆吸了吸鼻子，宋宁才发现他哭了。

　　“不舒服？”

　　“不是，就是忽然觉得有点难过。”江榆把脑袋埋在宋宁的肩窝不愿意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为什么难过？”

　　一行热泪顺着江榆的脸颊低落到宋宁的西装上。

　　江榆缓缓开口：“小时候不懂事，悄悄跑到家附近的公园里玩。但没想到遇上了大雨，还有闪电。我很害怕，就躲在一个草堆里。但是雨还是很大，大到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天黑得很可怕，雷声又不停的在我耳边炸开。”

　　 江榆哽咽了一会，喉咙中仿佛被面团塞住一样，又酸又痛。

　　“然后呢。”

　　“然后我就边哭边等，我不知道等了多久爸爸妈妈才来。他们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爸爸一边抱着我一边责怪我乱跑，妈妈在在旁边撑着伞跟着我一起哭。那时候我知道我闯大祸了，回到家一句话也不敢说，妈妈家就像你一样抱着我，拍着我的肩膀。”

　　江榆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后来他们去世之后，除了外公外婆之外，就再也没人这样抱过我。”

　　说完，江榆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哭声。多年来的忍耐在一个怀抱面前一文不值。

　　 然而宋宁不知道的是，江榆的爸爸妈妈也是在雷暴雨的天气中离开的。

　　他们静悄悄地，没有带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件东西。

　　每次的雷雨天气，在江榆孤立无援的日子里，他都只能一个人静静地躲在房间里用被子裹住自己，用包裹的感觉模仿出一个母亲的拥抱。

　　宋宁收紧了手，把江榆往上抱了抱。听完江榆说的故事，他心疼不已。

　　雨滴不停地拍打着坚固的车窗，“哗啦啦”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安逸，但对江榆来说就是无尽的恐惧、孤独与空虚。

　　车内很安静，宋宁任由江榆在自己身上痛哭。世界安静得只能听见雨声和雷声还有江榆不停抽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