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隔间里没有漫上来的水，也没有奇形怪状的鱼，它空旷，单调，却胜在可以换来一步喘息。
沈念辞疼的额上冒出冷汗，此时此刻，哪哪都疼，他的眼皮沉重的睁不开，身子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条苟延残喘的死鱼。
温度开始下降，从20开始，每隔半小时，就下降一度，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温度直线下降。
夜间不知哪的钟声奏响，一点钟了。
温度零上四摄氏度。
……
凌晨四点，零下一度。
很久没有这么落魄的时候了，但久来的疼痛还是令沈念辞呼吸不畅，他脑袋晕乎乎的，一会儿处在云端，一会儿又好像沉在水里，他想自己可能发烧了吧？
他处在冰火两重天里，衣服破损的厉害，仅仅能避体，却不能保暖，他蜷缩成一团，努力守着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可头疼的像炸了，身上又像是刀削斧砍。
他想他快死了吧？
可是，他还不想死呢。
黑夜过去了，迎来了黎明。
这方天地却偏偏像是沉入地底，太阳照不到，人也昏昏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夕。
温度更低了……
……
夜里的风狂暴的像是要掀起潮，呜咽低泣的声音混在风里，此处副本里的玩家四散在各处，有人无忧，有人蝇营狗苟，还有人静悄悄死于角落。
低喘，呻吟，哭求……
眼前是鲜红的血肉，血滴滴哒哒掉在地上，斧头沉闷的敲击声沿着回廊，传出很远，男人像着了魔般，一下下，疯狂的砍着地上的肉，可是他脸上挂着惊恐，绝望。
却依旧不停的拿斧子砍着自己的腿，腿断了，他就将这齐齐断裂的腿砍成一块块大小均匀的肉。接着竟然……拿起自己的肉，疯狂送进嘴里!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潮，他分明有意识，可身体偏偏不听他的话，在他鬼哭狼嚎里继续吃着自己的肉，腿没了还有其他部位，他硬生生的抠下他的眼珠，然后塞进嘴里。
血腥味顺着眼前的炸裂景象穿进大脑，恶心，苦逼漫上心头。
王潮全身上下已经完全没剩几处好肉，他倒在恶臭的血泊里死不瞑目。
程嘉许冷冷看着人死在距自己咫尺之间，他揉揉胀疼的太阳穴，又快步上了楼，没有……
沈念辞不在。
他冷着一张脸，眼神冷厉的扫过四周，可是他的手却抖个不停，从细细微微的颤，到狠狠打摆子，他闭了闭眼，又生生睁开，沿着楼梯上去，可是除了各处尖锐的叫喊，怒骂的狂欢，还有嘶吼，什么也没有。
这个世界闭塞的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空空荡荡的剩了他一个。
原本还算平常的步伐，后来凌乱的辨不清方向，身后包里还躺着他给沈念辞带的衣服，现在不管他上楼下楼都狂探不到一丝沈念辞的气息。
整个九重塔都似乎成了囚笼，迷宫，他走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渐渐的空气竟然飞速下降，一会儿就降至冰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足以抵抗严寒，他取出衣服穿上，奇迹般的，所有严寒都似乎被隔绝在了衣服之外。
程嘉许知道，这果然是道具，可是……那个人没有，无论他怎么跑，怎么找，这个世界好像都没了那个人。
重重不安涌上心头，那一丝担忧，几乎化作沉默一股脑压下，把他死死按在土里，却生生不得安寝，他救不了沈念辞!
从来都没这么无力过……不对，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护不住那人，也护不住任何人。
一滴泪沿着眼眶滑落在地，他双手捂住脸颊，任悲痛流露。
在这黑暗，冷寂的夜一分一秒都很难熬，黑暗撕扯着人的血肉，地上的水结成晶莹的冰晶，美丽，也冷淡，高贵圣洁的俯瞰着这些苦苦挣扎的人。
钟声敲响，悠扬飘荡。
正值午间，阳光终于肯纡尊降贵的投射于这方囚笼，夜过去了，黎明来临，又到了午间。
阳光刺眼，程嘉许揉了揉眼，他不适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发麻发痛的腿脚，令他不适的皱了皱眉头，刚醒，大脑懵懵的发愣了一会儿，他才想起夜间的事，他心头一惊，猛的站起身，却踉跄了下，可是他没有停，冲上楼。
这次，在没遇到鬼打墙，他一层层找，不放过一处。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没有!
五楼……还是没有。
楼道间静谧，落针可闻，干净齐整，但就是没有他想找的人。
他心一下下撞得胸腔生疼，眼睛干涩的难受，可就是落不下泪，其实不难受的，也不想哭，他一瞬间觉得，其实他好像也没那么在乎沈念辞吧？
毕竟……这个人也不完全算他要找的人。
渐渐的他脚步慢下来，几乎一步一步挪着爬上六楼的楼梯，这是程嘉许这么多年，他认为走得最慢的一次，他心还在颤，还是疼，手细细微微颤着。
可是他唇角却勾起一抹笑，心底一遍遍重复着，其实他真得不在乎的。
最后一层了，再找不到……人可能已经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他踏上六楼，沿着隔间一间间找过去，阳光开始倾斜，光由炽烈变得暗淡，他眼中的光也明明灭灭。
程嘉许心想，该回去了，四点整，寄语会来带他们走，他是个极自私的人，只爱他自己，该回去了，留下来会死。
可是他还是一间间去找，手脚似乎都不听使唤，推开的隔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直到……
门推不开，一下二下，他抬脚喘向门，纹丝不动，他突然慌了起来。
“有人吗？开门!”
“沈念辞，沈念辞!”
“开门!”
他手脚并用，用尽全力，哐哐撞着门，可是没用。
他几乎直觉的感到人就在里面，但门打不开，一切徒劳。
他停下砸门，努力深呼口气，拽下背包，翻找着可用的东西，背包底部静静躺着一把匕首，他看了眼，拿起刀，目光从手上又移到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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