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赢过

“你一直没有赢过我欸”，陈桂林说完趴在陈灰怀里笑成一团。陈灰只是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并不说话。陈桂林笑完，他也静静地盯着陈灰，盯着陈灰那只变成灰色的眼睛，突然又大笑起来。他用手抚摸着陈灰的左眼，“陈灰，你完蛋了，你这辈子都被我打上标记了”。陈桂林用左手死死摁住陈灰的头，两个人边亲吻边撕咬起来，牙齿磕碰，舌头纠缠，陈灰的氧气似被剥夺。分开时，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探监时间就要到了，怎么办啊陈灰，我也想要你留一个标记给我”。耳边是狱警的脚步声，钥匙相互碰撞的声音，陈灰喘气的声音，这些声音在陈桂林的耳边呼啸而过，陈桂林在思考，怎么样才可以让陈灰在自己身上留下同样的印记，典狱司这不允许带，那也不允许带，烦。愣神间，陈灰赐给他了一个温柔的吻，唇贴着唇，“这次先这样，下次给你带”。狱警进来时，两个人已经分开，他提醒陈灰探视时间到了，却听到陈桂林嘴里冒出了句“好”，那声音里包含着满足又包含些许期待。

第二次见面并没有让陈桂林等太久，再次见面时，陈灰依旧穿着那套衣服，黑色的外套，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运动鞋，脸也是因为长期执行公务而晒得黑黑的，只有那只左眼是灰色的。陈灰，陈桂林轻声念着这两个字，陈灰一定是因为这只灰色的眼睛才叫陈灰，而这只眼睛是他赋予陈灰的，他变得高兴起来。他像是一个孩子，在陈灰的身上翻找，上衣没有，裤子的口袋里也没有，什么啊，陈灰什么都没带还说要给自己留下标记。这世界上怎么还有人欺负快死了的人啊，陈桂林又想揍人了，在狱中揍警察，应该又会出名了，陈桂林想想又乐了起来。

“东西呢”

“什么东西”

陈桂林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你应该都升局长了吧，毕竟我可是大大大大通缉犯欸”陈灰看着陈桂林张狂地笑，也微微笑了起来。“是，你可是杀掉香港仔和牛头的大大大大通缉犯。”被陈灰这么一夸，陈桂林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摸了摸后脑勺，嘟囔着“好像是有点厉害吼”。“超级厉害”

手铐阻挡了两个人的拥抱，陈桂林索性将陈灰圈在怀里，陈桂林比陈灰高大好多“你比我矮，还比我窄，那里是不是也没有我大啊，我总是赢你”，陈桂林将脑袋放在陈灰的肩膀上。陈桂林本以为陈灰不会回答的，毕竟陈灰一直这样，像神一样接纳着他，对陈灰像他的神，接纳他的所有。

“对啊，你怎么总赢我呢。如果四年前我就抓到你，是不是就算我赢了。”陈灰说完还随着一声叹息。

“那你可就当不了局长喽，不会很可惜嘛”。陈灰摇了摇头，又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哈，可是我还想让全台湾的人知道我叫陈桂林欸”

陈灰并没有回答他，陈桂林只好更用力些将陈灰圈在怀里。

“标记呢，我的标记”

陈灰也将陈桂林也拥入了怀中。陈桂林便也不再说话。

“下次见面我就告诉你，你赢在哪里，好不好。”

陈灰并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挥了挥手说再见。

陈桂林是没有想到真的可以有第三次见面的，毕竟按照规定，一个月最多只能见一次，陈灰这都已经一个月两次了，当了局长就是不一样。那下辈子我也当警察好了，陈桂林想道。

“我在思考一件大事，可是这里没有圣杯，我都没有办法请示关帝，你等回去帮我问下好不好”

“你要问什么”

“我该不该让陈灰忘记我”

陈灰下意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抽，可是为了探监，打火机和烟已经全部上交给典狱长了。他用手搓了把脸，“你不是说这次来要告诉我赢在哪里嘛，怎么不说了呢”

“赢在你活的比我长啊，不过我下去之后会比你先投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孟婆先熬汤给我喝。”陈桂林躺下，用双手垫在脑后，铁链碰撞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到时候我会先忘记你。可是陈灰你能不能不要忘记我。”陈灰缓缓地点了点头。陈桂林开心地笑了起来。

神父问陈桂林还有没有什么遗言要交代，陈桂林本来想说没有的。虽然马上就要死了，但是所有人都会记得他陈桂林，陈灰也会记得的，他捂住胸口右侧陈灰给自己留下的标记，那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陈灰用牙齿和舌头一点一点刻画出来的永远属于他的标记。想起陈灰，眼睛里就又会带上笑意，遂改变主意，“我对不起社会，对不起大家……”，也有点对不起陈灰吧，陈桂林想。

数年之后，陈灰偶然来到了桂林，乘着扁舟在湖中遨游，耳边突然就又响起了那句“我叫陈桂林”，陈灰点上一支烟，烟灰一抖，“我哪里有赢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