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泡面也坨喽。”何蔚终于是结束了上把游戏，看到对着手机一动不动的便提醒我。
和网上说的一样等待回复的过程确实是有点让人急躁，“你拿去吃吧我不饿了。”
“哈？刚才你不是还想吃我的那份么？”何蔚被我弄的一头雾水。
我也没心思和他解释，“我有点事儿你先吃吧。”
何蔚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既然我不吃了也不能浪费，他伸手拿过了我那份接着用手机调出了一部动漫便开始嗦了起来。
大概有十几分钟过去了，何蔚一桶泡面已经下肚了，聊天框里还是只有我发出的信息独自在那里陪着我等待。
又是几分钟的时间，两下连贯的震动唤醒了刚刚熄灭的屏幕，刹那间的功夫将我从发呆的状态拽回，我手忙脚乱地点开信息以至于锁屏密码都输错了一次，看到我突然的动作，何蔚也是凑上前，“咋了哥，成绩那么快就出来了？”本来焦急的情绪被他一句话弄的一阵无语。“没事吃你的面去！”我推开他凑来的大脸盘子转身打开聊天界面看到了她的回复。
“到啦，你呢？”我从没想过简单的四个字可以在一瞬间舒缓我的情绪，紧皱的眉间也舒展了一些。
“嗯嗯，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
“是嘛，今天真的好多好多人，不过等了三趟车后人就不多啦。”虽然字句显得轻巧，但那种挤公交的场面我不是没有体验过，哪有轻松的。好在她已经顺利到家，伴随自己的焦急情绪早就烟消云散。
“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挤公交确实挺辛苦的。”我又不知道该发什么信息了只好提醒她好好休息，想来自己真的是不会聊天，休息还需要提醒么。
“嗯嗯好滴，我去把饭菜热一下，有点饿了嘿。”
我一拍脑门，真是糊涂啊，饭都没吃就让别人休息赶忙回复“好的好的，那你去吃饭吧，我也去弄点吃的。”虽然聊天内容略显尴尬，但至少知道她安全到家我也没太在意了。我们就这样结束了聊天
“你那桶吃不掉了吧？给我吃，你减肥就少吃点”我安心地关掉了手机屏幕，便想着去拿过刚才给何蔚的那桶泡面。“啊？你不是不饿么？”何蔚这下已经完全晕乎了，似乎被我耍了一圈
“唉，看你吃的太香了又饿了。”没等他再反应过来我便又将那一桶泡面顺了过来“我估计你也吃不掉那么多，别浪费了。”
何蔚虽然表示无语但也没拦着我，想来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又要减肥，吃太多的确不合适，但吃不掉是不可能的，“吃货”的称号是白起的么？
虽然是面坨了些，但这一顿我吃的也是蛮香。
解决了晚餐，我便简单洗漱一下就又躺了下来，明天还得去医院了解我妈的病情，也不想熬的太晚加上今天一天确实累的够呛，几乎没怎么酝酿就睡死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特别舒坦，一夜无梦，睁开眼已经看到阳光肆无忌惮的抛洒在枕边。对面的何蔚还在呼声中四仰八叉，无谓刺眼的光线照射在他脸上。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昨晚应该是在游戏里激战到后半夜。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平时六点半的闹钟今天愣是一点没有听见，看来是真的累了。因为昨晚睡得早，已经没了困意，我换好衣服便出了房间，路过玄幻发现了她们女生歪七八钮的鞋子，这群人应该也是玩了很晚才回来，此刻她们宿舍紧闭想来也是准备上午就这么睡过去。
简单的洗漱后，我便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何蔚半睁着双眼一步一晃地走进卫生间。“不再睡会？”我本以为他也是准备把上午睡过去。
“今天不是去看阿姨么。”何蔚语句不清地回道。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虽然面对女生时单纯的像个小孩，没谱的行为也做了不少，但在这种事上还是蛮上心的，不禁让我欣慰。
“辛苦你了兄弟，昨晚熬到啥时候？”
“别说了，输了五六把，最后只赢了两场，那会儿都两点半了！”谈到游戏他瞬间睡意全无，又提道“你啥时候把游戏下回来，我俩双排都比野生车队靠谱。”
因为不想耽误心思，我早早卸载了手机里的游戏。以前我俩是车队的排头兵，随着高三学习压力增高原本的车队也七零八落地解散了，倒是何蔚一直坚持着每个赛季的上分任务。
“我都多久没玩了你觉得咱俩还能排到一起么。”
“这个没事啊，你把号给我，我帮你上到和我一样。”何蔚见我没有直接回绝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得了，你还是好好玩自己的吧，我是真的没精力陪你造了，回头高考完咱俩咋玩都行。”见他满眼冒光，我只得把话挑开，剩的总是怂恿我下回游戏，虽然没有精力去玩，但毕竟自己也是游戏爱好者，可经不起这样的诱惑。
何蔚见我这边没戏只好摇了摇头，“行吧行吧那咱们几点出发？”
“一会等你收拾好我们就走。”说着我已经放好了洗漱用品离开卫生间。刚打开门和李梦曦撞了个满怀。
“啊，任天明你怎么在厕所不说一声呐，痛死了”此时面前正捂着额头的女生便是住在画室的女生之一李梦曦。
“梦姐，你好像也没敲门吧。”对于她的抱怨我深感无语，“你不是还在睡觉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李梦曦自知理亏也没再责备什么，“我尿尿！昨晚喝了好几罐啤酒到现在都没有上过厕所！”
梦曦这个女孩说起话来真的是没羞没燥的，对此大家早已习惯。“真行啊你们，几个女学生也敢在外面这么放纵。”
“天明你也该带何蔚出去见见世面了，都快上大学了还不提前体验下成年人的生活，啊不说了我尿急，里面还有人吗？”
“昂，没见过世面的在里面。”我顿感无语，大学好像还早吧，能不能考上还是一回事吧。
“晕死，你俩怎么上厕所都在一起。”由于我俩在画室不怎么主动和女生说话，所以基本上只有我跟何蔚属于单独的二人组，有他就有我。
“今天上午有事出去一趟，我俩洗漱呢。”说完便看到何蔚吊着牙刷走了出来，“大小姐你先请。”满嘴泡沫的何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在不断的喷出泡泡险些喷到李梦曦身上。“啊真的是，受不了你俩了，快让开憋不住了！”说完便径直冲进卫生间摔上了门。
“你去厨房水池吧，抓紧时间。”对于我妈的病情我一直处于一个未知状态，似乎家里所有人都不愿对我提及，我已经等不及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了，不论好坏也不能瞒着我，只希望真的如她所说没什么大问题……
洗漱完的何蔚草草披了件外套套了条运动裤便和我出门了，我妈所在的妇科医院离画室也就三站路的距离，不到半小时我俩就乘公车来到医院门口。来来往往些许带着口罩的人再配上消毒水的味道让我特别不自在，院内冷白色的墙面和院墙外洒过的金色光辉显得格格不入，仿佛外界的生机勃勃到了里面便萎靡了起来……
硕大的医院我也不好一间一间去找，反正都得让家里人知道，我索性打通了老爸的电话
“天明，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这个点不是在画画吗”沉稳浑厚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响起。“我在省妇科医院住院部，我妈在几楼？”
电话那头显然愣了几秒“你怎么跑这来了？今天没上课吗？”对于忙着在医院照顾的老爸当然不知道我昨天的考试和今天的放假，我也不希望再去给他们添麻烦。
“我今天休息，你们在几楼？”
“天明你在门口等一下，我一会到。”
电话挂了没多久我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朝我们这边走来，手里拎着保温盒。“给你妈熬了鱼汤正好从你奶奶家带过来，”他注意到了我旁边的何蔚“小何也来了，今天画室没课吗？”
“叔叔昨天我们刚考完试今天休息，我陪他来看看阿姨。”
“哦哦欢迎欢迎，唉你看天明也没提前告诉我，我鱼汤准备的也不太够，你们还没吃饭吧？”
“叔叔没事儿，一会我们回去路上吃点就好。”
“先带我上去看看妈吧。”我已经迫切想知道我妈的病情了，看到他俩有来有回的聊天便催促道，从进到医院开始，自己的心情就比较低落，虽然是救死扶伤的圣地，但每天也充斥着泪水与别离，这并不是我喜欢的地方。
我爸看我情绪不对也没好再多说什么便领着往里走。“哎呦天明你瞧我这记性，你和叔叔上去先，我去对面买点水果，来的太着急了什么都没准备。”何蔚一边转身朝外跑去一边回头道“一会微信告诉我在哪个病房！”
眼看也叫不住他，便继续和我爸朝病房方向走去。“我妈怎么了，为什么还要做手术？”去往病房的路上，我的内心愈发不安。
“明啊，有些事情现在没告诉你确实是我们的不对，你就要高考了，我们不希望这个时候有什么事情影响到你。”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依旧是用沉稳的声色解释着。
“行了我不希望你在拿我当借口了，你俩当年离婚也是用的这种理由，瞒了我那么久，我等了你那么久，后来我懂事了知道真相了，难道就能够释怀了？”
我的父母在我小学时就离婚了，尽管双方都未再婚，但对此我也一直耿耿于怀。父亲走的那天刚好是我7岁生日，那天晚上爸妈在小区旁边的饭店为我庆生，这也是他俩最后一次一同参与我的生日，那天我很开心，蛋糕是我最爱吃的巧克力双层，礼物是我当时最想要的玩具遥控车，甚至提早接我出了学校带我去商场买了够我吃好久的零食，似乎一切都顺着我的心意……
直到晚饭后父亲陪我在小区里试着刚给我买的遥控车。
“儿子这车怎么样，是你最爱的那款吧？”父亲舒缓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嗯嗯！我同学都说这个跑的最快了！”
“那你可要好好爱惜哦，买的零食一次别吃多了，不然你妈肯定给你藏起来。”
“嘿嘿好嘞爸爸，不是还有你嘛，妈妈收了你帮我找出来嘛。”
“臭小子也就知道拿你老爸挡在前面了。”他面带笑容地挠了挠我。嬉闹了许久，我们都有些累了便往家的方向溜达。“明明，爸可能要去外地上班了，你在家要多听妈妈的话。”现在想起来爸当时的语气中好像带着少许的哽咽。
“啊？去多久啊。”一想每日陪伴的父亲要离开我还是有些不住的难过。
“一年吧，没事儿子，回来的时候我再带你去打电动，买新款的遥控车。”
“好耶！那爸爸你什么时候走？”
“爸爸已经收拾好行李了今晚就要走了，一会送你到家门口你自己上去哦，然后爸爸就去赶客车了。”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
“那好吧，爸爸你要早点回来哦，不然妈妈以后凶我的时候就没人来救我了。”
“小东西，别只知道气你妈，以后要多听话知道吗，我可是时不时就打电话监督你，你要是惹妈妈生气，爸爸就晚点回来。”
“嘿嘿知道啦，我一定好好听话。”说这我们已经晃到了楼下。
“好了，明明上去吧，爸爸就送你到这，记住以后要听话哦，你是小男子汉，以后就是大男子汉！”
“嗯嗯！我会和爸爸一样成为大男子汉的！”
带着这份期许，一年，两年……直到小学毕业他都没有再回来过，电话里的一个接着一个的理由早已让我麻木，遥控车也不再是流行的玩具，电动游戏也逐渐被电脑游戏替代……带着这种麻木，以至于后来我知道他俩离婚后也没有多大的波动，但父子之间再也没有了曾经那份纯真……
初中以后，父亲回到了我们所在的城市工作，却没再回过家，我们之间的交际有了隔阂，我至今都对他当年的隐瞒感到不满，可也不愿意去追究，既然都分开那么久了，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直到这次得知我妈住院，父亲居然在陪同照顾着让我感觉不可思议，同时也觉得母亲的病情没那么简单……
父亲见我又拿出当年他们离婚的事，也无奈的摇了摇头“明明，我知道吗不满意我，但一会见到你妈不要说这些话刺激她知道吗，你已经是个大男子汉了。”
“我不是傻子，也不需要你提醒我是个男人，这么多年是我妈拉扯我长大的，所以如果她有什么事情，也恳请你不要对我再有所隐瞒。”随着医院深处消毒水愈发浓烈，我的情绪也被拉到了低点
“一会到了病房先看看她吧，然后我再好好和你说，这么久没见，你妈也很想你。就当是给他个惊喜，一定不要怪她。”
没多久我们便进了住院部电梯，电梯里还有一位似乎是刚从手术室推出来的病人，头上已经缠满了绷带，呼吸机也遮住面容辨认不出性别，一旁的家属还在轻抚着那只插着针管的手背。我不忍多看，也见不得这种场面便将注意力转向了电梯楼层的指示牌，这家医院还算比较人性化，每到一层指示牌的一边都会亮起灯，而那些指示牌无非就是每层所代表的珍科，例如骨科，耳鼻喉科，口腔科等等。随着楼层不断上升，我的心也被其提到了嗓子眼，
“到了明明，走吧。”毫无预兆的一句招呼让我一时迈不出步子。我一直在关注电梯所到的楼层与相应的指示牌。
“肿瘤科”这三个字像是称重的铁链紧紧束缚着我的双腿，紧接着便是一层又一层的麻木感从脚掌一路顺到腿根。眼看电梯门即将关闭，见我盯着指示牌一动不动，父亲大概也是猜到了我的顾虑与不安便半搂着我的后背缓缓往电梯门外推动……在其说重不重的推力下，我还是一步一颤艰难地迈出了电门。肿瘤这个词汇在我眼里并不陌生，自己的外公、舅舅都是被这个东西永远带离了我们身边。“我……妈她……到底怎么了？”我也不是在明知故问，既然来到这个楼层那八九不离十和它有着关系，但我依旧想着是否会有特殊情况。
“明明啊你先平静一下，妈妈的病情不算特别严重，你一会进去一定不要太激动，她刚做完手术还在静养受不了刺激。”父亲不停的揉捏着我的肩头试图放松紧绷的状态。
母亲的病房就在离电梯不远处，父亲带着我缓缓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这是一间三人病房，一张空床，一个人依靠在升起的床头看着报纸，还有一个平静地躺在床上，呼吸罩里起伏平缓的水蒸气和紧闭的双眼看上去应该是睡着了。我爸走到了那个睡着的人的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上一次和母亲见面是三个多月前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那时的长发，脸颊微微往里陷了些许，肤色也少了很多血色。“明明？你怎么来了？”此刻我才注意到床边的外婆，不加掩饰的愁容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遮盖了本该有的慈祥，“外婆我来看看妈妈，爸爸都和我说了。”我并不想让她担心，虽然父亲还没有告诉我母亲的病情，但我心里也有数。
“妈，书悯还没醒吗？”父亲替她又掩了掩被子道。
“医生说麻药劲还没过去，你怎么带明明来了，不是说好不影响孩子考试吗。”外婆双眼泛红不知是哭了几场还是熬了几夜……
“明明长大了，不能总是瞒着了，毕竟是他妈妈。”说着他又拍了拍我，“你妈妈还在睡觉，咱们出去给她打点水擦一擦。”我知道他该和我好好聊聊我妈现在的情况了。“妈，我带明明去接点水给书悯擦擦脸，这是现熬的鱼汤，您先喝点吧，书悯的我给她单独装了一碗。”
“好，明明还没吃饭吧，一会外婆到饭堂给你打点，来先吃个苹果。”我伸手接过，谢过了外婆便与父亲走出门外，我们没有朝水房的方向走去，我跟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一处开放式楼梯间，18层下的街道已经遥不可及，密密麻麻的建筑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天际，父亲掏出了烟，在高楼间的阵阵微风中反复打着火机，随着一缕幽兰色的轻烟从他鼻腔中升出，父亲终于长舒一口气，“天明，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你可能知道的比我都多。”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伴随着云雾缥缈的面庞他像是鼓足了决心一般，“妈妈是宫颈癌，上周做了穿刺活检，情况不是很好，今天上午的手术就是摘除妈妈的子宫防止扩散。”
癌，这个利剑一般的字眼不断刺透着我的心弦，即使在电梯里我就猜到了大概，但在事实面前我依旧无法镇定自若。癌症给我外公和舅舅判了死刑，多少生命是止于其中的，我的脑海中似乎已经出现了母亲离别前的模样，同时再次浮现了父亲在我小时候一走了之的画面。眼泪在这一刻已经没办法阻挡，泄洪似的在脸庞流淌着，又顺其低落在鞋面上……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种病会发生在我最亲近的人身上，也从来没有做好离开他们的准备，崩溃的情绪一点一点渗透在我的体内，如同血液般流淌在身上的每一处。我没顾上父亲的安慰，甩开他的手便从楼梯间向下跑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