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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来自未来的道别

兴许是知道有我在旁边,不会让他得逞。陈家豪放弃了跳河,转而迈开步子向桥下走。

我就跟在他身后。

初秋的天已经有些冷了,前面的男孩小小一只,穿的也只是单衣,更显得他单薄了。

真好啊。

这时的他,还是健康的。

在他生命的最后岁月里,陈家豪日渐衰弱,为了化疗剃光了头发,本就不高的男人瘦成了一把骨头。到最后,因为骨转移,全身的骨头脆弱到像被一根蛀空了的腐朽枯木,连翻身都需要在我和护工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生怕一用力骨头就会断掉。

癌症有多痛呢,大概是不断增加剂量的止痛药依旧让他彻夜难眠,甚至担心因为过于疼痛而不自主发出的呻吟声会打扰我的休息,而强自忍耐。

可是他当时才二十八岁。

不应该的。

替他整理遗物的时候,我翻到了他的日记。他从小学起,就有记日记的习惯。

从小陈家豪的父母就关系不和,争吵,冷战,甚至互殴,长久的忽视和迁怒。

陈家豪十八岁那年高考结束后,得知唯一疼爱他的邻居婆婆已经离开人世,而父母为了不影响他考试甚至都没有通知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他收养的小狗也不见了,细问之下才知道是被爸妈嫌脏丢弃。他饿着肚子寻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在河边的垃圾堆里,找到了那个小狗的,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

陈家豪抱着脏兮兮的,已经破烂不堪的小狗尸体回家,却看到了妈妈的行李。他妈妈用冷漠的语气告诉他,之前是念在他还小,没有考上大学,离不开爸爸妈妈,而现在他已经高考完,可以自立了,所以他们两个顺理成章的离婚了。

他妈妈临走之前告诉他,他爸爸已经欢欢喜喜的跟着小三跑了。

他妈妈说,她给他留了一笔钱,算是给他的生活费和学费,以后缺钱不必再来找她,她已经仁至义尽。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陈家豪倍感绝望,所以他才会选择再买臧浩小狗之后,跳河自杀。

所以他才会在大好年华患疾。

时光机器最多可以回溯二十年,只能让我回溯到他准备自杀的那一天。

这一次,我要阻止他。

不知走了多久,陈家豪慢悠悠的开口,“大叔,你打算跟我跟到什么时候?我要报警说你拐卖儿童了哦。”

“等到你不想死的时候,”我满脸坚定,“我可是要在这里待上整整三天的。”

陈家豪沉默了三秒,不知怎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停下脚步等我走到他的身边。

月亮的清晖洒在他的头顶,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有种孤寂的破碎感,“你不是说,你是我未来的男朋友吗?”

他,他就这么信了?

我眼前一亮:“对啊。”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那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吗?”语气里透露着讥嘲,却又夹带着一丝难以令人窥测的希冀。

他被父母忽视和厌弃太久太久了,大概已经不相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他了。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我望着他,“未来的你,会把摔倒在水坑的奶狗捞进怀里避雨,会省吃俭用花一个月工资给它治病,会在下雨天买下老爷爷的一车豆角。明明你小时候溺过水,为此噩梦连连,但是你看到不认识的男生不慎落水的时候,还是会不假思索的跳下去救他。”

我没告诉他的是,我就是被他救下来的那个男生。

我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他说:“未来的你,是一个很善良很好的人。因为自己受过罪吃过苦,所以资助了好多好多的贫困家庭的学生,再后来,还为母校捐款上千万,设立了以我们两个名字命名的奖学金。”

陈家豪看着我,没有作声,但是我敏锐的发现他的耳朵泛起了可疑的潮红。

我轻轻地笑了笑,揽住他:“就是因为你这么好,我才会这么喜欢你。”

他不自在地侧开了头。

“我们两个是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你真的很高冷呢,我费了好大劲才要到了你的联系方式,就连告白的人也是我。结果后来我们两个熟了,你却说自己对我一见钟情。”

这些,都是我听说的。

陈家豪在大学中也算是风云人物,当年他被著名的体育生大帅哥刘明追求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彻底死心的。

“你是个很负责任的男朋友,会把我喜欢和讨厌的东西都记在本子上。你知道我爱唱歌但是唱的很难听,你就一个人带我去KTV听我唱好几个小时歌。后来我们跟着社团一起去爬山,两个人因为打闹摔了一跤,你说我像个小姑娘一样娇气,照顾了我一路呢,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你身上青了好几块,却一声不吭。”

我笑着笑着,眼睛突然有一点泛酸。

社团爬山的当时我也在场,可惜我并不是主角。

那天,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哄着他的男朋友,一路上都在不停地照顾他。两个帅气的男大学生,格外登对。

天际夕阳西沉,与余晖一同埋葬的,还有我那生涩酸楚的爱慕。

这么多年,我始终充当着一个见证他们爱情的旁观者。

陈家豪看我的眼中多了一些别的内容,他问我我叫什么名字。

我徐徐开口:“刘明。”

刘明,是他未来男朋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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