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许久之前,在我儿时的时候曾在一个偏僻的小院里住过一段时间。依稀记得,那户人家好像对海棠花情有独钟。
每至春末,院子里的海棠花争相开放,在模糊的记忆里,我只能记得那个粉红的土堆和最中央的那朵最红的花。
沿着记忆里的路线,我又回到了印象中家乡的那个小院。房顶,房身很破烂,两扇大门只剩下了一扇,门上有蜘蛛网。和回忆里不一样,我记得这里以前明明是很新的。走进小院,大片的海棠花,映入我的眼帘,如一片火海,吞噬了一切。
眼前忽的有些眩晕,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陷入深远的回忆中。那年我五岁,她七岁,我寄宿在她的家中。她喜欢花,所以院子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是她的奶奶给她种的。可她最喜欢的却是那花瓣小小的花蕊,也小小的海棠花。
我也曾问过她为什么喜欢海棠,海棠花小小的,没有牡丹长得大气,也没有玫瑰长得艳丽,它长在花丛中,没有任何存在感,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花呢?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我淡淡的笑,跺跺脚上的土,拉着我蹲在专门为海棠建的小花园旁,小手轻轻抚摸小小的花瓣。忽的,她开口了:“我不想做化疗。”
记忆涌上心头,我摇摇头向屋里走去,一个乌黑的、落满了灰的木盒静静的躺在桌子上,我走上前迟疑地掀开盒子,里面装的是满满的一沓书信,稚嫩的字体刺痛了我的眼睛,这些信是写给我的!
脑海里的画面渐渐清晰,她的名字是海棠,得了白血病的海棠,我的朋友,海棠。她得了白血病,医生说她大概率可以撑过夏天,而夏天,是海棠盛开的季节。年幼的我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知道一旦海棠花开,我就再也见不到海棠了。
小小的我不再关心那些海棠,不想让他们绽放。可是,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那天我们在东厢房睡午觉,耳边却传来一阵阵呼喊,周围很呛,蒙绕着浓浓的烟雾。我睡得迷迷糊糊,猛地吸进几口烟而后剧烈的咳嗽起来。海棠也醒了,他咳嗽着拉住我的手便往外跑。外面红彤彤的一片,比海棠花还要红,我才明白,着火了。巨大的火势将我们困在院子里,火红的火舌吞噬着一切,海棠将我往院门处用力一推,喊着,快跑。随后,她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倒在了火焰中。
警鸣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被抢救过来的我,随着长大渐渐遗忘了这件事,直至此时,才渐渐将整件事串联在一起。
每一封书信都是海棠写来鼓励我的,我手一抖,书信哗啦啦飘落在地上,飘出许多片海棠花花瓣,我拾起一片花瓣,走向院子角落的开满海棠花的小土堆旁,将手中的花瓣放在上面,长久的站着说不出话。
我记起来了,海棠…海棠被他们装进盒子里,上面还用铁锹盖了许多土,而这些海棠是我亲手种上去的。回首,花间跳动着光,光影斑驳编织成网,捕捉希望描在心上。海棠花开的妖艳,可在我眼里却是一片枯败。
那年的海棠花没有开,夏天也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