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我在小树林里醒来,张嘉玮、丹贺和沈昕月跟我解释了那些让我一时间无法想象的事之后又过了两三天。
从那天回到教室的一刻起,我就感觉有什么会令人惊恐的大事要发生,于是这两天我一直都保持着自己都有点觉得自己神经质的心态,虽然在这之前也没好到哪里去。
结果,这两天还是这么平平淡淡,什么也没有发生,好像担心全白费了一样。有一句话叫“平淡是真”,这平淡是真的吗?
甚至有点平淡过头了。一点波澜都没有。
那天回到教室我就发现夏灏阳不见了,他的吉他也一起消失无踪。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是什么样的状态,我看到的只有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也不回的空荡聊天界面。
沈昕月也是一样,在那天我对她产生了些许怀疑,用了带有质问性的口气对她大吼,脑子里只有一心想要得到答案的念头,然而她也没有选择正面回应我的所有疑问,只是在最后说了一句“有什么事还是等游戏名单确定了之后再说吧”。这些事情是现在还不合适告诉我吗?
照理来说我应该对她的难言之隐保持理解态度才对,但是现在的情况真的让我感到很为难,不知该持何种想法了……也确实让我确实明白了“我确实还不了解她,跟她的关系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这两天里我们也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一句话没说,像以前一样。
他们人呢?都去哪里了呀,为什么一下就退回原点了?我真想对着天空这么问。
天空会知道答案的吧?但是它大概不愿意回应我。
我答应姐姐的计划,现在也是一样。尽管姐姐一再安慰我不用太过于紧张总会有奇迹,但我真的很担心她。我还是不知道父母的消息。
所有的人,好像都与我断绝了关系一样,都联系不上。
真的要每天都这么消极下去吗?不仅我自己本来的意愿就不希望如此,姐姐她也肯定不希望啊。要是换成以前的夏灏阳,肯定也会对此很生气吧。可是又该怎么做呢?每当到这里的时候又是一片茫然。
愧疚又加深了,一直死循环,什么时候才能出现转机……
想着这些事情,在今天清晨的阳光下,我又不得不像往常一样睁开了眼睛。
说起来,最近两天还有一个现象,就是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
不知道这些梦都是什么意思,每次都是我站在一个地板就像是象棋棋盘的地方,还有看起来要高出好几个我的巨型棋子伫立在“棋盘”上,两只手从不同的方向伸过来以我不理解的方式随意移动着棋子。
梦中的我惊讶于这一奇景,一动不动,仿若也以为自己是一颗棋子,最后在发呆的过程中莫名其妙就醒了。
然而醒过来回想它的时候,只是拽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大口喘着气,觉得自己不过是棋盘上小小的一粒尘埃。
棋盘上的尘埃,下棋的棋手根本就看不见,他们只专注于会决定自己胜负的棋子身上。
也许这是在丹贺过来找过我之后发生的。昨天晚上又出现了同样的事。
我拍着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今天是休息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来到了这一天,能在家里呆着了。并不是因为觉得家里是避风港,不过真的是想休息一下。
姐姐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熟睡着,房门紧闭。我不想去打扰她,还是让她的世界不要有人来打扰吧。
我走进卫生间洗漱,又去厨房里做早饭,这是每天必须要做的。昨晚每天必做的是之后,我暂时如释重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拿起了手机。
关于手机,现在这个时代中也能在互联网上看见一些家长坚决这是影响孩子学习的洪水猛兽,不管它到底有什么性质和功能,完全武断的认为这个东西就不该这么早给小孩子。
这话我已经在心里默念了不知多少次,我说到底也就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也许阅历没有成年人那么深,但小孩子也会有自我意识。曾经我在被父母骂的时候也会感到很难过,为了缓解难过我只能拿起那台破旧的手机登上互联网试图用它来消散我的悲愤。虽然他不能完全其效果,至少还是有一点用处,能让我暂时忘记那些情绪。
现在我又要拿起它,然后像以前一样怀着未知的神秘看看这方小小的屏幕。但现在这份新奇已经不如往常一样是期待得到慰藉和理解的心,而是愣愣的点开聊天的界面——试图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和结果。
然而这白色的横线和红色的日期还是在告诉我什么都没有。
耳畔回响起了沈昕月那天的最后说的话。
“只是时候还没到而已。”这是在我狂妄自大的认为所有跟我有关的事必须要给我答案的时候她告诫我的。
希望真的是时候还没有到,到了“合适的时候”,一切的答案会带我走向终点。
还有他,夏灏阳也是一样。
和他最后一次的聊天记录停在了那天放学前一晚。那时还没有发生这事,他还在高兴的跟我谈论着他们乐队里的轶事,跟我吐槽班级里哪些人又开始骚乱找事,但最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加上了他标志性的一句话“没事,这影响不到我们音乐的作风!”。
当时他大概跟我说的是关于老师又在试图打压他们乐队活动的事。这种事情发生在学校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老师们都说学生的本职工作是学习,而马老师古板的思想让这一思想更大化的发展,更不给人剩余的空间。我相信其他人肯定也想过在这样严苛的制度下为自己找一些属于自己的个性时间,最后却不了了之,从来没听过有谁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可夏灏阳却完全不在乎这一点,还说“追梦的道路上必须经过的”,在老师的打压下依然百折不挠,最终将他的团队坚持到了现在这样浩大的声势。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听过那些艰难的时刻的,至少我学不来,也没有他天生那么乐观的性情。
现在我居然还把这么一个坚持希望的人也搞得失望了,真的是……
“叮——”
正当我又被勾起了哀叹之时,手机屏幕的顶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通知提示,及时打断了这一切想法。刚才还在盯着那条“我相信这次也一定能走过去”消息的眼睛也不由得被引到了那里。
那是一条左侧没有显示软件图标的消息。右侧的消息内容仅短短一句话:
“恭喜您,您收到了一条来自⬛️⬛️⬛️的特殊消息。若您看见本条消息,请立刻点击此处进入,了解详细情况。”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中间“来自”二字的旁边本应该是出处,却打上了黑色的字符,看起来很奇怪。一般软件发的消息不应该都会显示这个软件自己的图标吗?还说是什么特殊消息……
肯定是什么想要特地引人进入的意图吧。我虽是这么想,可手却还是在此之前就已经不由自主中了圈套,点了进去。
屏幕上的内容立刻就从刚才的聊天栏转移到了一个黑漆漆的界面上,什么也没有。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不小心按到手机的关机见了,可在试探了几次发现根本不是这样,而且也没办法退出回到主屏幕。
哪个软件这么不讲道理啊?这都是故意阻碍我的病毒了吧!
等等,说到病毒——
肯定是它吧!
前几天丹贺他们也有这么说,这个软件是出自于他们之手。消沉了这么久,我竟然都忘记了自己手机里这个存在也会用看似寻常的方式在屏幕里提示我。
不知道它——不,他们这次又打什么主意。
我等了一分多钟,它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一直保持着黑屏的样子。这次他还是跟之前一样延迟,真是的,不知道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保持神秘感迷惑别人还是单纯调试出了错误。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一切跟他们有关的东西都好烦人。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正当我准备把手机扔到一边时,眼角的余光终于瞥见了屏幕上出现了什么。我仔细一看,本来漆黑一片的面板上莫名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点,呈不规则状,就像是一瓶红墨水打翻后其中的墨水滴溅到了地上。
之后的几秒,红色的点状越来越多,直到把整个屏幕都填成了红色,渐渐变深。就像——血。
就像前几周,我在课堂上不知何时突然走神,在“梦”中所见到最后一幕。都是红色的。
红色之后,到底是什么?我的心里出现了一丝不安。
又过了几秒,在满屏幕红色的世界中渐渐浮现了一行白色的字。
“接下来您将收到一封信,上面写着某个地点的地址以及会面大概内容。在您到达那边之后我们会向您详细解释。不过,还请您暂时不要把这条消息及信封的存在告诉任何人。”
搞什么啊,这么怪异的方式,还唤起了我不好的回忆。现在拜丹贺他们所赐,我社区了调查这个东西的功夫就已经大概知道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却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所以……你倒是告诉我,信封在哪啊?”
我不由得自言自语般的喊出了这句话,尽管我也清楚在这只有我一人的小房间里不可能有人会听见。
但下一秒,像是回应我的疑惑一般,屏幕中间原先的两行字隐去了,转而换为了一句更为简短的话:
“就在您的身后,床单上。”
我一转身,发现身后的确有一个信封,明明刚才我坐到床上的时候还没有。跟刚才手机的屏幕一样,是全偏深红色的。在含有另一片段的作品中,见到的信封也多数以黑色为主,其他颜色的信封好像还真的不多见。他们这么喜欢用这个颜色,是想暗示什么吗?
在这个时代下,人们普遍都用聊天软件和电子邮件与别人通讯,这些方式会更加便捷,应该也很少有人会用写信这种古早的方式了吧……不过,谁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我暂时管不了了。因为好奇心正在在催促我快点打开这个信封。
信封口用一些类似干涸的粘液的东西胡乱的黏合在了一起,随手一拆就能打开。里面是一张白色的硬卡片,上面写着的是——
“‘云归’先生敬启:很高兴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之中发现您的身影。为了与您商讨一些您可能感兴趣的事情,请您于今天下午14:00整准时到达景枫路的陵坡桥底河岸旁,我们将在那里与您见面。”
我一时间有些没看懂这信上的内容,看起来是要约见我的意思,但是表述有些怪异。比如开头的那个称呼“云归”先生,这名字总看着像是虚构的,真的是给我的信而不是送错了吗?如果这是给我的信,为什么不写我的本名呢?
我很快也排除了他们送错的可能性。按照丹贺那天这么严谨的语气,他们大概也不会搞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就是了……
还有第二句话“很高兴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之中发现您的身影”,看到这句话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好多无厘头的猜想,也是没有一个能解释这个奇怪的含义,搞得好像我能被他们发现很幸运。
类似的一点表述还有什么“您可能感兴趣”的,以及多此一举的“下午14:00”,总给人一种执笔人不是很了解书信礼仪格式和表述的感觉,甚至都没有署名。
这大概就是什么主办方发来的吧?我有了这样的预感。仔细想来,丹贺、张嘉玮和沈昕月三个人那天都没有提到过主办方的名字。
呵呵,为了保持所谓的神秘感让别人陷入麻烦还真是费足了心思。
这字迹也十分凌乱,比我以前见到的草书还乱,只能勉强认出来字形了。甚至乱到更像是用笔在纸上随意乱画,正好凑出来了字形的巧合。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好好珍惜这个周末,能不用关心学校里的事,只需要在家做好自己并且照顾好姐姐就行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完全无视掉刚才所看见的一切,重新当做什么是也没发生一样平常。
一般人看到这种东西肯定也会起疑心吧,觉得这是什么诈局,一定不会傻到选择赴约。可我现在可能真的要做一回“傻子”。
因为,我还记得丹贺那天说的“最后的最后”那句话——
“如果有发现您收到了约见的邀请,不管是什么地点,请您一定要赴约,不然可能会错过重要内容——”
没错,就是这句话。
尽管觉得这里还有许多不测,还是另外一种想法给我带来的恐惧更为深刻:
如果不去的话……
一个已经到眼前的猎物就这么溜走了,如果我是捕猎者也会十分恼怒吧。
走到他们那里也许还能借此机会了解他们随机应变,但是做缩头乌龟的话估计结局会很惨。
所以——不去还真是不行啊,真是烦人。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这一动作带来的身体血液流速减缓导致的脑补瞬间缺氧让我感觉头晕。可我必须起来。
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貌,穿上了平常经常穿的深蓝色棒球服外套,看着镜子里的我,那微微有些翻翘的头发还是没法压下去,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的气息。
之后,我写了一张纸条,告诉姐姐我需要先离开家一会,早饭和别的事情我已经做好了,让她不用担心。纸条的末尾,我想了想,还是加上了一句话:
“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将纸条塞进姐姐房间的门缝里后,我最终走到了家的门口。
对了,口罩是绝对不能忘记的。
戴好口罩后,我轻轻关上了门。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在下楼的前一刻,我还是转头看了一眼403室的房门。它是灰色的,没有光彩的——
现在却有一种它终将在时间的洪流里消散的不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和里面住的那个人的回忆不要永远消失。
景枫路位于我们这所学校以及附近学区房所在的定海路中心段旁边,与有几十公里的定海路相比并不算特别长。学校附近的社区就算是休息日也总能看见有人出来遛弯,而在附近河旁边邻着小区的景枫路却安静得像是世外桃源,人群稀少,也许是因为与定海路之间被一片树林带和网分开了,也许是因为对面那小区的住户也不算多。
以前我也会在自己的休息日走到那条河岸旁的附近。景枫路这个名字十分契合那个地方,这条小河的两岸都种有许多枫树,每到秋天在河岸边路上就能看见无数红色的枫叶从树上飘落,同时秋风的吹拂让人能欣赏到浓厚的秋意和秋天独属的景色。
现在我早就不像那时一样那么闲了。那边的景色也随着枯燥的忙碌生活渐渐远去。直到这一刻,看到“景枫路”三个字的时候才想起来我到底多长时间没去那里。
上一次去可不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我一边想着景枫路的回忆,一边用钥匙解开了缠绕在17号楼下一辆自行车的锁。这辆自行车本来大概是绿色的,也许是因为上了年头最近还一直都没人用的原因,颜色都已经黯淡。本来这是父母的车,后来不知不觉都抛下了它,就成以前去附近玩的交通工具了。
它的后座还有能坐一个人的空间,小的时候我还不懂事,姐姐便带着我到处骑着它。她骑车,我坐在后面紧紧抱着她的腰,生怕自己掉下来。想起来,那个时候姐姐还挺会和我玩的,尽管有可能会被爸爸妈妈骂,她还是毫不在乎。
现在,我跨上它的前座,蹬开了它的踏板向前越跑越快。骑车的人换成我了。
之所以需要骑自行车前往景枫路,也是因为其实景枫路离家并不算近,还是有几公里的。要是徒步走个来回,用夸张一点的说法就是“感觉腿要断掉了”。我也算不上什么体育生,平时没多少时间锻炼身体。
而陵坡桥,这个名字我竟然没怎么听过。不过按照信上的说法,既然是在景枫路上的,那肯定也是一座横跨在旁边河上的桥。
要想到达景枫路,首先得穿过学校附近的一些小区间隔的马路。就是这些马路成为了那里与学校附近人声的缓冲带,越来越安静了。其实这些马路中本来也有一条可以通向景枫路的“大路”,但这条路的热闹程度跟学校附近也没法比就是。
我骑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穿过那篇树林中间的隔离网。
那条隔离带中间有一个缺口,旁边还有个保安亭,不过因为荒废已久那个小亭子里放着的只是一些杂物,这个缺口也成为了能随意进入的地方。
地图上显示的是从这个缺口进入不用绕圈子。
陵坡桥,陵坡桥……我从来没有什么印象,只能在导航上查询大概位置。从景枫路的那条大路进入的话,还有一条大桥的,名作“世睦桥”。小时候我只记得景峰河这一条我眼中“唯一的桥”,对其他的桥一无所知。可能是因为跑不远吧……
这一次我显然也跑不远,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尽管地图上显示陵坡桥位于这个缺口的三四公里处,我也知道我绝对不能在那里待太久就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