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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前,他已经等在楼下,她坐着车过来,司机下车替他打开车门。
她正靠在后座看一本杂志,见他上来,就合上随手搁在了一边。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他略想了想,摇摇头。
“没有。”
“以后阮勋就是你的司机和助手,你需要什么,想去哪里,告诉他就可以了。”
“好。”
她从放杂志的那一侧拿出了一枚优盘,递给他。
“这是我旗下所有的企业,你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在这里。”
“怀古是我的选择,但我想看看你的选择。”
怀古只是她下意识的决定,就好像她知道她的猫每天都要玩逗猫棒一样,自顾自的,以她认为的,适合他的想法,做出了选择。
不过,有时也得给猫自己选择的权利。
优盘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线,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春日里顶破层层厚土而出的嫩芽,象征着他不敢想象的活生生的希望。
可另一端不是怜悯终生的天使或者上帝,
而是恶魔。
“谢谢。”
他伸手拿住,却翻被她捏住下巴。
“当然,你也可以不做选择。”
“像我的猫一样,我会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如果你一不小心在外面迷路了也不用担心,我会接你回家的。”
季礼定的餐厅并不远,此时交通也很顺畅,不过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他们从餐厅的侧门进去,车子直接开进古色古香的小院,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一侧早已站着为他们引路的服务生。
“池小姐,您这边请。”
他跟她身后,上楼,进入独立的包厢,
等他们入座后,服务生开始上菜。
拿起筷子时,他才发现临近他的菜品大多是符合他的口味。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他平时吃的饭菜,大多也是合他口味,如果遇上不喜欢的,也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
仔细想想,诸如此类的小事,好像不少。
席间,她电话响了好几次,她甚至都没有看,直接挂断了。
这顿饭她吃的舒服惬意,反正,火急火燎的人,又不是她。
“如果有人打着我的名义要见你,你最好跟我确认一下。”
下车前,她翻看着上车时看的那本杂志,不紧不慢的开口。
“你也可以直接拒绝。”
“嗯。”
他的住的那栋楼,是她庄园里唯一的独栋,他住进去以后,新加了条规矩,不经她的允许不准进去。
虽然平时除了她安排过去的佣人和季礼,没什么其他人会过去,但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她下了车,刚踩上楼梯,季礼就迎了上来。
“King,司先生在茶室等您。”
“嗯。”
“让他喝会茶。”
“好的。”
她抬脚直接上了楼,浴缸里已经放好的洗澡水,香薰蜡烛,爵士乐,一应俱全。
季礼也安排人准备了她最近刚得来的好茶叶送到了茶室。
从她离开,司怀恩就已经在等着了,
不仅被挂了好几通电话,此刻还把他扔在这里闲喝茶,他的耐心也被消磨的所剩无几。
“带我去找King。”
“不好意思,司先生,King说请您在这里喝茶等她。”
“我要见季礼。”
他掩饰着眼中满满的不悦,却还是重重的放下手里的茶杯,开口道。
“请您稍等。”
几分钟后,佣人跟着季礼回来了。
“King在哪里?”
“司先生,King说请您先在这里喝茶,她很快就来。”
“季礼,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King。”
有时候,季礼的意思就是King的意思,但有时候,不是。
“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司先生,确实是King叫你在这里等着。”
“你带我去叫她,现在。”
“司先…”
“啪!”
季礼刚要开口,司怀恩就把他手边的杯子朝着他扔了过去,杯子擦过季礼的脸,在他身后的屏风上留下一抹难看的污渍以后,在地上碎成两半。
季礼仍是笑着,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面不改色的继续说。
“司先生,请您耐心等待。”
“你!”
“季礼,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她推门走进来,直直的走过季礼,回头皱眉,似有些不悦的看着他。
“司先生是客人。”
“对不起,King。”
季礼心领神会的低头道歉。
司怀恩看到她进来,一时有些慌乱,“客人”二字更像是一颗无声的炸弹猛的在他耳边炸开。
“King,是我心情不好,不关…”
“跟司先生道歉。”
“对不起,司先生。”
司怀恩一阵头皮发麻,她哪里是在责怪季礼,分明是在敲打他。
他几次三番的犯了她的忌讳,此刻在她的眼里,他就是在蹬鼻子上脸,他有什么资格在她的地方教训她的人,还动了手。
“没,没关系。”
司怀恩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他要疯了。
“再有下次,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是。”
季礼低头鞠躬,退了出去,佣人也跟着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到桌子前坐下,重新拿出两个杯子,倒好了茶。
“怀恩,坐啊。”
她面上带着笑,伸手示意他坐下。
“季礼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做事有些古板无情,也许,我该让他休息休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边的茶杯。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King,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怀恩,我只是给他个小玩意,又没有给他什么实际的权利,他现在出了个门还要问我的意见呢,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啊?”
她抬手把手里还温热的茶倒了,这是她生气的表现。
“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明白你了,king,怀古是小玩意,那什么是重要的?”
“你在意就重要,你不在意就不重要。”
“越在意就越会患得患失,人的野心就是这么膨胀起来的。”
她的语气低下去,像是长长的不悦的叹息,
“怀恩,我实在没办法和你共情,因为你想要的,是我一直拥有的。”
“King,我希望你能再想想。”
“怀恩,如果你觉得“司先生”这个称呼是尊重你的表现,那么我以后都可以这么叫你。”
她把手里的杯子倒扣在自己的面前,司怀恩这才突然醒过来一般的对着她平静的眸子,一时有些慌乱,可偏偏此刻嗓子像是纸糊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季礼,送客。”
季礼推门走进来,站在他的身边,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此刻他只觉得身上仿佛压着重石般,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季礼安静的在他身边等着,而她正在泡一壶新茶。
也许过了两分钟,也许更久,他才终于慢慢站起来,缓缓的离开座位,茶室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听到重物被扔进垃圾桶的声响,正是他用过的那套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