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失衡
张真源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但是不出所料家里灯火通明。
张真源下车之后揉揉酸胀的脖颈抬脚往里走,屋子里静寂的有些可怕,但他早就习以为常。
张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张真源毕恭毕敬喊了一声父亲就要离开。
张父睁开眼睛,看向张真源,面露愠色,抬手就把桌上的烟灰缸猛地砸过去。
张真源躲闪不及被扔个正着,身形踉跄了一下,面色如常,仿佛这样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混账东西!以后不准再和宋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来往!”
“你以为你是谁,张真源,不该管的少管。”
“收起你那套不值钱的同情。怜悯?咱们家的人就没有你这么没用的!”
张父气急,公司的人刚刚禀告说耐斯科技公司甚至不惜巨额赔偿也要中断他们和张氏年初达成的合作,
“父亲,你可以否定我,但宋亚轩是我的朋友,您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张真源抬眼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泰山般的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威严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笑过,除了打骂还是打骂。
所有人都说张家下一任家主好生风光,他只觉得可怕。
他生来就受人摆布,学什么,和谁交往,这些都被人一一计划,他就像是一个有着思想的机器,痛苦又无奈,日复一日完成设定的程序。
哪怕现在的心理医生是他用更大的代价换来的,他也毫不犹豫的换了,因为那是自由的灵魂的指引。
这是他这半生唯一的自我选择,他格外珍惜。
“尽快处理好医院的事,今年之后回来接手公司。”张父沉稳的声音仿佛魔咒,回荡在张真源的耳边。
张真源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的生疼,就连胸腔也难以呼吸,仅剩的空气也要被一点点抽干。
最后的结果就是又一个失去生命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客厅归于黑暗,皎洁的月光透过薄纱落在漆黑的房间,张真源坐在地毯上靠着床边,他凝视着无尽的黑夜,像是凝视着深渊巨兽,这个家的黑夜快要将他吞噬。
洒落的月光映在张真源的脚边,交错的树影随风摆动,安静又美好,却静的让人心悸。
“张真源,你怎么总是不太开心的样子啊?”
意识朦胧之时宋亚轩曾经对张真源说的话漂浮在脑海,本来他才是医生,却不小心让宋亚轩发现了他的弱点。
宋亚轩的共情能力让张真源惊讶,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宋亚轩才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用爱精心浇灌,所以长成了一个小爱神。
但当他了解更深之后,他发现宋亚轩接受的爱大部分是来自于另一个人,那个人是宋亚轩藏在心底不能说的名字。
他嫉妒那个人,嫉妒到发疯。
——
“贺峻霖,我不是说不让你再打抑制剂了吗?”宋亚轩是真的生气了,贺峻霖他一点都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他看不得他作贱自己。
贺峻霖在病床上看着宋亚轩急的团团转的样子,苍白的小脸上勉强扯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还笑,你要是死了可没人给你哭。”宋亚轩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实在是没办法管。
贺峻霖见宋亚轩这时候像个要爆炸的爆竹一样,只能出言安抚“好了,这不是好好的嘛,呐,你看,还能蹦起来呢。”
贺峻霖说着就要起身坐起来要给宋亚轩展示一下。
宋亚轩可不敢让这个祖宗起来只能摁住他,让他乖乖躺在床上。
宋亚轩看到贺峻霖唇角的伤痕,红肿还有点破皮,不用想,这次肯定也很痛,他一直都在自己忍耐。
“等好了,带你去吃顿好的。”宋亚轩调整好情绪不再责怪贺峻霖,他已经够难受了。
贺峻霖点点头,神情虽然很疲惫,但能看出夹杂着开心在其中。
屋里沉默许久,贺峻霖几乎要陷入梦境,只听见宋亚轩喃喃说“贺儿,我看见翔哥了。”
几乎瞬间一股锐痛贯彻贺峻霖的全身,后颈的腺体不受控制似的释放玫瑰味的信息素,像是一层自我保护似的屏障,轻柔又紧密包绕成一整个难以破除的茧,贺峻霖转过头侧身不看宋亚轩,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到枕头上,浸出一片水渍。
“贺儿,你们……”宋亚轩欲言又止,他看到隐藏在被子下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他问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怎么大家都是一团糟呢。
宋亚轩起身过去拍拍贺峻霖的后背,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贺峻霖在漆黑中睁开双眼,盯着窗子的方向发呆,脑海中浮现那天他撞到的人,那个过分熟悉的味道,甚至连触觉都那么熟悉。
厚实有力的胸膛以前总会牢牢从后面贴住贺峻霖的后背,那双温热大手也会紧紧覆在他的小腹。
他总说是不是要有宝宝了,贺峻霖红着耳垂害羞似的捂住他的嘴巴,身子却往他怀里钻。
茉莉的淡雅与羞怯被朗姆酒的甜与辛辣包绕,那是被捧在手心的小茉莉。
这时候总能贺峻霖总能贴着他的胸腔听到严浩翔坏事得逞的笑。
后来,微微隆起的小腹变得平坦,小茉莉也成了刺人的玫瑰,他们再没了交集。
贺峻霖当时总会想,上天怎么会让他这么幸福呢,它才不会呢,幸福之后的惩罚才来的格外猛烈,痛彻心扉。
贺峻霖的手机亮了又亮,他知道又是他的父亲打来的电话。
那个总在黑夜露出恶魔的爪牙的父亲,他是贺峻霖打不破的魔咒。
「接电话,长本事了是吧。」
「翅膀硬了啊,都不接电话了。」
「没钱了。」
「讨债鬼,记得转钱。」
「我会去找你的。」
信息一条条弹出来,埋没着那颤抖的灵魂,那个恶鬼,他只要轻飘飘一句话,就会把贺峻霖现在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恶鬼的孩子不配站在阳光下接受神的庇护,他像只阴沟里的老鼠,短暂的窥见天光,又拔腿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