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看到这一幕时,和我一样惊在了原地,许久发不出声来。我妈还双眼猩红地往那个女人身上插去,高举的刀一下下落下,血液喷溅,染红了整张床单,出血量多到顺着床单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我爸突然像一头受惊的猛兽一般,发出一阵嘶鸣低吼,疯了般扭头逃了出去。“嘭”,随着大门关上的巨响,我也渐渐回过了神。
房间内窗户半开着,一阵风将血腥味飘了过来,我突然泛起一阵恶心,扭头跑到卫生间,抱着洗漱台就是一顿干呕。我因为还没吃晚饭,吐出来的都是胃里的酸水,后来还混杂了一些鲜血,我看着那一丝丝鲜血,就又控制不住自己,低头狂吐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吐得瘫软在地上,脑袋中一直在嗡鸣,不间断的嗡鸣。我头疼地感觉脑袋要炸了,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却仍觉得呼吸不上来。就这样维持了几分钟,我颤抖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110。一阵忙音过后,
“您好,这里是110,有什么要帮助您的吗?”
“这里……死人了……”我尽量稳定住情绪,但依旧不管用,声音颤抖到可怕。
“……您方便透露位置吗?”电话里的警察先是两三秒钟没说话,后语气严肃的问道。
“西城花园…一号楼三单元,2204”我在进小区之前特别留意了小区的名字和单元,告诉了警察详细的位置。
“好的,您叫什么名字。”
“沈晴添。”
“好的,我们会马上过去,您现在有生命危险吗,凶手是否在跟前。”
“没有生命危险,我……”我深深呼了一口气,“凶手……”
“是我母亲。”
对面听后沉默了几秒随后简单安慰了我一下,承诺会很快到达现场。
我挂断电话,无意间点进去了微信,上面唯一置顶亮了一个小红点,我轻轻点进去,
“晴添,你睡了吗,我好想你啊,真是离开你一秒都不行,一想到明天又能见到你我就好开心。”
我呆呆看着手机里的话,许久手机从我身上滑落下去,我双手环抱住双腿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眼泪在霎那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
等警察到来时,我已经有些意识恍惚了。周围响声刺耳,我皱了皱眉,随后我看见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我下意识为了保护自己蜷缩在一旁,但那女人却蹲下来用力地抱住了我,让我无处可躲。我空洞地看着前方,好像有几滴凉凉的液体落在了我脸上。
她在哭吗?我想。
我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我感觉我被人拉上了车,意识恍惚地想着,这里是哪儿,我妈呢,我要去哪里,我还能不能再见到朗扬……一连串的问题涌了上来,但我却没精力想任何事,昏昏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等我再醒来时,我发现我不在我家,外面已经天蒙蒙亮了,我想抬起手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像面条一样软的怎么都抬不起来。身旁睡熟的人突然被动静吵醒睁开眼睛,看到我醒后表情先是震惊喜悦后又变得哀愁痛苦,正是张姨。
“晴添啊,你醒了,你当时真是要吓死姨妈了,你没事真是真是……”说着她双手紧紧攥住了我的手,我静静地望着那紧握在一起的四只手,心中五味杂陈。
“慧琳她,她真是糊涂啊,”说着张姨掉下了几滴眼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张姨头上又变白了许多,“她怎么能犯下这样的错误……幸好你没事,你没事就已经是老天开恩了。”
我微微点点头,张姨又紧接着说,“饿不饿,我给你熬了小米粥,吃点啊。”张姨说完站起身来,擦了擦眼睛上的眼泪,走出去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很安静。我坐在床上什么都没动,不一会儿张姨就端进来一碗粥,拿起勺子开始喂我。
“张姨,我睡了多久。”我好不容易发出一点声音,却发现嗓子哑的不行。
“你睡了一天一夜,真是吓死我了。”张姨缓缓将粥一口一口喂到我嘴里。
“哦,那,我妈呢。”我低下头说到。
张姨听到这问题显然语气沉重了些,但也还是告诉了我,“我们赶过去时,慧琳突然像疯了一样朝警察砍去,随行的医生好不容易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才控制住她,已经拉去医院了,现在不知道醒了没。”张姨停顿了一下,“晴添啊,过一会儿可能会有警察来家里做笔录,你看你,能行吗?”张姨试探性的问道。
反正早晚要面对,不如快点结束。我点了点头。张姨一脸担忧地摸了摸我的脸,没说什么。
这时,房间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妈,妈,我起来了,早饭呢?”
是沈知晨。张姨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别瞎叫唤,饭在锅里,自己吃。”
脚步声过了一会又大了,只见沈知晨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在见到我后变得十分震惊,“妈,怎么只有稀饭啊……我去,姐,你醒啦。”说着朝我这边走过来。
“别那么大惊小怪,吵到你姐了。”说着张姨朝沈知晨身上扇去,但被他灵敏地躲开了。
“姐,你好点了吧。”沈知晨问,我点点头。又与他说了会儿话,沈知晨就上学走了。
张姨和我看着他离去背影,张姨这时扭头说到,“晴添,别担心,我一会儿去你学校给你请假,就说你病了。”
我点点头。
过了没多久,一群警察来到家里,向我问了一些事情,我虽显的沉默,但都如实说了。结束笔录后,一名医生叫住了张姨,拉她去外面谈了会儿话,可能是这房子隔音不好吧,我大概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小姑娘看到自己的母亲突然杀人,她很大可能会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就是我们常说的ptsd,这种主要是由于突发性的灾难事件或自然灾害等引起的一种精神障碍。”
“那医生,这怎么办啊,我……”
“现在先观察观察,切记不要再去刺激她了。如果出现更难控的事,就快带着孩子去就医吧。”
“好好,我明白了。”
……
警察走后,张姨在陪了我一会儿后也去我学校给我请假了,房间里空无一人,我给手机充上电,静静躺在床上。
我知道ptsd,我会变成和我妈一样的精神病人吗?我心想。
就这样睁着眼躺了好久,门外传来大门开合的声音,应该是张姨回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推开门来者果然是张姨。我喊了声张姨,慢慢坐了起来,张姨看到后好心在我背后垫了个抱枕。
“晴添啊,我给你老师请好假了。说起来也有意思,你们班上一个男生在知道你病了后特别着急,拉着我问这问那的,好像叫什么朗扬……”我听到朗扬的名字后愣住了,是啊,这周末我什么都没给他说,他肯定着急。但,我又能说什么呢,说,我母亲是个杀人犯?还是说我父亲是个懦弱无能又出轨了的男人?突然之间,我想通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和朗扬之间没有可能了,就像两条平行线,永不会相交。
我突然自嘲般笑了笑,眼泪却不自觉地滚落下来。一旁的张姨看到我这样一时不知所措,只是不停地在那里抱着我一遍遍抚我的头,嘴里不停念叨着我可怜的孩子啊……
那段时间我经常做噩梦,然后整宿整宿的失眠。有时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又梦到那晚的情景,梦到我妈提着一把沾满血的刀朝我走来,嘴里还不停说让我过去到她那里。
我一次次被惊醒,眼泪像断了线般不停流着,张姨常常半夜醒来安慰我,后来直接睡在了我床头,一刻不离地陪着我。
后来,我得知了那个被我妈杀死的女人叫董文,是我爸欠的高利贷债主的唯一的女儿,董文看上我爸时我上初三,她父亲也就是我爸债主刚开始还不愿意,结果董文几个月后就有了我爸的孩子,她父亲董洪双这才肯同意,但要求我爸离婚。现在女儿死了,我爸又跑了,杀人犯还是个精神病,不判刑,还关在精神病院里,董洪双是又气又急,虽然拿到了张姨家里给的赔偿,但仍没放过我们,隔三差五就找人想弄死我,还去过学校想拦人,幸好我一直没去学校。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张姨这才给我休了学,把我送到外地去陪我。
为此,一直在外地工作的姨夫都回来了,张姨照顾我,姨夫照顾沈知晨,家里开销大,收入少,最后我确实还得了ptsd,需要接受心理治疗,那病就像一层层长满刺的荆棘,折磨的我痛不欲生。
这期间,朗扬找了我无数次,但我都没回,我不知道怎么说。直到有一次,我刚刚喝完药,手机在这时突然响了。我拿起手机一看,是朗扬。朗扬他好像是耐心告罄了,发了一条消息,说再不回话他就不理我了。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千万支利箭穿过,心上的疼痛大过了身体上的病痛。我强忍着发了一条消息,
那就不理我了,朗扬,我们分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