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走吗？”柔和细腻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响起，带着依赖与祈求。
房内没有开灯，只余两位少女独坐飘窗之上，微弱的光从窗帘开合处窥探过来，如同火光映射着。
一声无奈的叹息后，“听话，我去帮你准备晚餐”
“可是她们都会按你的备案准备好的”少女表情悲戚，很是黏人。可以理解，久居黑暗的人会不顾一切的死死扼住那一束微弱的光。
“这是我的任务”围着蓝围巾的女士揉了揉眼角还带着淡红的可怜病人的头。
“......”似是妥协，她低下头，乖顺的像是被顺毛的猫咪，但她仍不死心的小声开口“我可以和你一起吗？就站在一边，不碍事的...”
见此江阮芷也不好拒绝，便点点头同意了她的要求。
站在厨房内，厨师们忙碌着，而她背对着站在门边的沈清姝，心不在焉的翻弄着手中的表格。
她的思绪很乱，像一团乱搅在一起的毛线，扯不开也剪不断。她不清楚自己放任沈清姝的做法是否正确，她承认一开始只是想和她虚与委蛇以至于能够脱身。
可她依赖信任的眼神和表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疯狂的精神状态已然达到顶点，想必做什么都不会管用。
她已经一只脚埋进沼泽，该不计后果的挣脱，还是接受沉沦？
她回头看了一眼安静待在门边的白裙女人，那人见她回头，向她露出一个温纯无害的笑。
“......”
她回过头，扶了扶围巾，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
-
另一边，艾丹和苏珊待在沈公馆的大厅某一角。
“...江阮芷已经一下午没出现了”苏珊低头，眉头紧锁，面露担忧。
而艾丹嘴里还含着巧克力，含糊的点点头附和她。苏珊有些无语，无奈的目光透过镜片看着他，而后者像是被她盯得发毛，艾丹快速咽下嘴中黏腻微苦的东西，揉揉后脑勺：“我记得她好像是想去沈二小姐那碰碰运气来着...”
“......”淑女的眉皱的更加厉害了，她不理解这个人这么急干什么，明明这个副本又没什么时限也没恐怖的地方。
“嘿！该死...”艾丹突然惊呼，而后又压低声音“你说，她不会被当成嫌疑犯抓起来了吧！”
“......”淑女眉都快打结了，她瞥了艾丹一眼，揉了揉眉头“走吧，艾丹先生，打探消息去。”
说罢，转身毫不留情的迈着小碎步走了。
-
她们先去的地方是江阮芷日常工作的地方，厨房。
而远处她们就看见了一位身穿白色褶边裙的女士与其身份不符的站在厨房门口。
两人快步靠近，是沈家大小姐沈清姝。她表情愉悦，发着光的往里面某处看，这幅画面说不出来的诡异。
“？她不去接手沈家跑到厨房做什么”淑女失态的小声议论着，像是反应到自己的言行不妥，咳嗽了声掩饰自己的无措。
“可能是视察呗”艾丹没在意，一张口就随意的吐出这句。
“......”
两人站在沈清姝后面，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沈清姝过了一会才注意到她们，以为她们是要进厨房的，便侧身让出一条过道。
结果她一让开她们就看见拿着表格围着显眼围巾的江阮芷。
“阮芷/江姐姐！”两人同时出声，不过苏珊神色淡定反而是艾丹有些激动。
听见两人喊的话，沈清姝忽的眼神一暗，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两人。她双手抱臂，靠着门，随后又偏头嗤笑一声，又将目光移向偏头看来的江阮芷。
她看到，江阮芷放松的笑。眼底没控制住的疯狂顷刻涌出但很快又被她遏制住了。
她在江阮芷走近之前先靠近了二人，她轻笑了一声，随后朝二人道：“嘿，二位朋友~”
她停在距离二人大约有一米处，用一只手将披散的发拢到耳后：“你们来找西西莉亚。”
“日安女士”苏珊微微点头，而艾丹则有些惊讶“西西莉亚？那是谁？”
“啊...”那人微微仰头，随后笑着小幅度点点头，好心情的解释着“是...”她不知道她的真名。
“是我”江阮芷已经靠近她们了，神色淡淡“她说的西西莉亚是我”
这句话是和那二人说的，随后她转头朝那个疯子露出安抚的笑“这是我的朋友们，你等我一下好吗？”
看着江阮芷的笑，沈清姝也笑了，她乖巧的点点头：“好啊，那我先去见见父亲。”
在看见江阮芷点头后，她才慢悠悠转过头，向楼梯的方向走去。父亲病重的事她还是在厨房时听到别人闲言碎语才知道的，不过，这不重要。
直到那个白色身影消失在众人视野后，沉默才被苏珊驱逐开。
“去其他地方吧，这里人多眼杂。”
三人没有异议，一同前往大厅角落。
几分钟后，
“...到底怎么回事？”苏珊感觉到沈清姝对她莫名的敌意，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不止是苏珊，连艾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对呀，我听别的玩家之前说这茬最不愿搭理别人了。”
别的玩家？说？
江阮芷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挑眉问着：“玩家说？那他们有没有说有玩家杀死过沈清姝”
“这我就不知道了”艾丹有些惊讶，这个副本里还要杀NPC之类的吗？
“副本只能透露只言片语，不过通关的玩家貌似也没提过沈清姝有哪些特别的地方，”苏珊适时开口，她在思考那些玩家没提沈清姝，会不会是她就是副本的关键“不过你在哪知道她被玩家杀过？”
“...我听她自己说的”说出这句话时她是犹豫的，但看着苏珊关切的目光，她还是没再隐瞒。
“什么？”苏珊震惊的差点跳起来，心中默念着淑女守则才平静下来“意思是...她有每次副本的记忆，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这样...”艾丹也被震惊到了，越往深处想就越头皮发麻，细思极恐好吧。“我的圣母玛利亚！”
没有二人那么无措的江阮芷有些格格不入，她清清嗓子，淡淡说：“我...我差点被她杀了”
“什么？！”两人同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又意识到太引人注目了她们又突然扼制自己的声音。
而苏珊也不管什么淑女不淑女的了，扯过江阮芷就拉着她转，把她前前后后都扫视了一遍。
“我没事,”江阮芷被她这么一搞，有些无措“只是脖子有点红”
“她为什么要杀你？”艾丹也在这时发问。
“......”江阮芷叹口气，小声的说“我看见，她在沈可悠房间...”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众人都沉默了。
“那怎么...”苏珊看着江阮芷的眼睛一脸担忧，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孩，不仅长的靓还一点就通不含糊。
“我怀疑她生病了”江阮芷低下头眼神沉重“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抬头看着苏珊，像是在向导师询问“苏珊姐，我该怎么办？”
“是揭发她？还是放任她？我...”她好像都做不到。
苏珊沉默了，良久她推了推眼镜，走到江阮芷面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女士，你犹豫的时候答案已经很明了了，你并不想揭发她”
“你也不想看见她这般下去”
“你想要拉住她”
“可你的能力有限，无助、纠结控制着你，女士”
“但是，阮芷，你得记得，就像起初你见到我们那样，你只是一个玩家，一个副本的旁观者。”
“你终归与她是不同的”
终归与她是不同的......所以她所有的选择与举动，都与她，这个玩家，旁观者，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她又感觉什么不对。她明明站在这，她明明看见沈清姝是有血有肉的人，她明明触摸过她的温度！
她茫然的看着已经放开她的苏珊，这个温柔的淑女。她原以为，她会劝说她“拯救”沈清姝。
是啊，拯救？那个疯子好像不需要，她从始至终需要的是“同犯”，是与她共沉沦，这点她江阮芷非常清楚不是吗。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偏向了这个答案。这个，肮脏的，疯狂的，毁灭的答案。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是一架破旧的钢琴，维系着走调的音律：“苏珊女士，我想，”
她是在笑着的，一种平静的疯狂。
“我已经被感染了，无可救药的，想要同一个罪犯，一个疯子一起走向毁灭！”
苏珊有些震惊，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皱着眉，但看向她的眼神也是带着担忧的。
她想再次拥抱友人，企图唤醒她的理智。
然，那个戴着蓝围巾的女士，看出了她的意图，抢前一步拥住了她，可苏珊却浑身冰冷，她听见她说：
“女士，感激您。您的话点醒了我，我的犹豫早已预兆一切，人心本就是偏的，我无可救药的包庇罪犯的那刻起，我就已经是同犯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平静。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您和艾丹。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要知道，那个悲惨的孩子只是被轮回的时间与绝望摧残折磨了太久了而已...”
苏珊沉默了，艾丹反而在这时说话了：“其实我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啦，只要不留遗憾就好”
“这个早已颠倒肮脏的世界哪还有什么对错可言”
艾丹的眼染上落寞，他嗤笑出声，没有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反而一派老熟作态。
“况且，淑女小姐，你忘记你的过去了吗...”
江阮芷明显感到怀中人一瞬的僵硬。
“走吧，回去吧”苏珊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推开江阮芷，只是静静的说了这句话。
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想法，只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沉溺着，一片无言海。
-
沈清姝不会知道，这时，她心心念念的救世主的沉溺。因为她正抱臂看着面前昏倒在床上的，“父亲”。
她向身后偏了偏头，“秦叔叔回来了吗？”声音甜蜜。
“沈小姐，秦先生大概三天后回来”
沈清姝没有回答，只是一只手朝后小幅度摆了摆示意他退下。
那人离开合上了门，房间只剩下沈氏父女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沈灏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是一个模糊但熟悉的声音。
他的唇瓣下意识开合：“沫婉...”
却没有想到回应他的是一声嗤笑，和淡淡的嘲讽“你觉得她会守着你吗？”
她嫌恶的看着那个男人，肮脏的臭虫。
“你是...小姝”沈灏景嗫嚅了半天才嘀咕出着个名字，他高兴的开口“我的宝贝女儿！”
却换来一直以来乖巧听话的人的一声轻嗤。
“啧，”她是笑着，可眼中的嫌恶狠狠刺痛他的眼“宝贝？宝贝的到底是谁？”
“是沈清姝还是沈沫婉？”
“连我的名字都要和她差不多...你可真爱啊，大情种”
沈父像是被她这句话气的不轻，颤颤巍巍的想要起身打她，可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别白费劲了，”沈清姝轻轻拨弄着床头插着的花，暗叹不是西西莉亚花，可真够没品的“你的好助手给你下的药，舒服吗？”
“哈，我不过只是稍稍的，小小的多加那么丁点的量，想要提前让你得到这个惊喜...”
沈灏景被气得脸色张红直咳嗽，急的直喊人，可无论他喊的多么大声，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沈清姝看着他垂死挣扎的样子心底却没有畅快，只有莫大的悲哀和讥讽。
不知道这个男人亲手将发妻推下楼时他有没有这种感觉。又或者设计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飞机故障时，有没有这种感觉。
是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这个男人的手笔，她只是在背后小小的推波助澜了一下。
让这个男人重视的脸颊受伤--
这个男人不出所料的去与妻子争吵，抖破了沈氏少公子身世的秘密。
可她也在赌，这个男人会不会心狠到杀死发妻。可她早该意识到，他比她想象中的更狠！
杀手发妻后，还为了所谓面子，设计杀死那个血脉不纯的孩子。
可天不遂人愿，沈家独子血脉不纯的谣言四处飞起，而且人命大还没死。
“垂死挣扎的感觉怎么样？我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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