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暑假

不知不觉，2009年已经悄然步入夏季。而我也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考试。

"中上吗？还不错……"

多亏了队长和老师，我这个入学不到半学期的人居然能考出这么出人意料的成绩。

不过，所谓的不错，放在特别课外活动部里，也就比几乎从来没花心思在学习上的伊织顺平高那么一丢丢。

唉，这就是天赋啊。

躺在最上层的甲板上，看着明媚的蓝天白云，享受着徐徐刮来的海风，感觉心里淤积的不满被这美丽的风景一扫而空。

"去屋久岛旅行吗？理事长还真是

会安排啊……"

当理事长宣布要在暑假第二天前往位于屋久岛的桐条别墅时，整个宿舍都炸开了锅，除了我之外。

"藤野同学，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兴奋？"桐条美鹤一眼就看见了无动于衷的我。

废话，拜你老爹所赐，那地方我可住过将近一年呢。

如此熟悉的地方，有什么兴奋可言不过，我总觉得理事长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像他说的"放松一下心情"感觉这次旅行，会搞出个大新闻呢。

"海滩！海滩！"

伊织顺平兴奋地冲向了那片属于桐条家的私人海滩，而剩余的人也蜂拥而去。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大厅，转眼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回来了啊……"

转过头，整整三个月没见过的桐条当家﹣---﹣桐条武治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听几月理事长说了你的情况，你在学校很适应呢……"桐条武治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看来把你送去学校的决定，是没错的。"

我微微弯下身子向当家致意。

"不仅如此，你居然还觉醒了 persona 的能力，而且还凭借着它救下了美鹤……"桐条收敛了笑容，表情严肃了起来：

"对于这点，我很感激，只是……”

"你想说两年前的事？"

听见我的话，桐条武治似乎非常惊

讶。

毕竟，这是这两年来，他第一次听到我说话的声音。

"……没错。"

"……虽然种种迹象都指向那个不可辩驳的结果，但是，我还是想最后确认一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向桐条武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个一直困扰我的噩梦，是真的

吗？"

桐条武治默然地点了点头。

"是吗……"

希望破灭，我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那看来，我和你一样，都成了罪

孽深重的人啊……"

"……你已经知道六年前那件悲剧的始末了？"

听了我的感叹，桐条武治明显慌乱了一下：

"美鹤她……她知道这件事吗？"

我摇了摇头，冤有头债有主，我可不想把我的愤怒发泄在一个无辜的小孩身上。

"……感激不尽。"

桐条武治松了一口气，但窗外几个人影走过，让他再次紧张了起来。

"来我办公室吧。"当家走近我，悄悄对我说道：

"我们在那里做个了结。"

关上厚重的大门，桐条武治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看我落座之后，他便抽出一根雪茄坐在了我的对面。

"那件事，你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全部。"我回答道："包括前因后果，以及那场血腥实验背后，那可笑的目的……"

听我回答之后，桐条武治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凝重地抽着雪茄，吐出一圈圈烟雾。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一年前吧，当你们的数据库遭到外来黑客攻击的时候。"我如实作答。

"……这么早吗？"

桐条当家似乎对我的回答有些惊讶

"那么，恕我冒昧，这件事，你打

算怎么处理？"

"您觉得呢，桐条当家？"我话锋一转，把问题抛回给了桐条武治："您觉得，我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行动，才能弥补你们在六年前欠下的血债？"

桐条武治手里的雪茄掉在了地上，还燃着的头部给精美的地毯烧出了一个黑洞。

"……以命偿命，你想这么说吗？

"您真让我失望，桐条当家。"我摇了摇头："我如果真的想这么做的话，这场谈话就不会到现在才发生了。"

"……抱歉。"

"不过，您的态度还真是让我欣慰。"我继续说道："看您的反应，如果我真的说要以命换命，您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没错，作为桐条财团的负责人，那场惨案我难辞其咎。"桐条武治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说法："不论得到了多少重要的情报，以活生生的人类作为试验品，这是完全无法被原谅，被饶恕的。"

"很高兴看到您还能对那些受害者们抱有愧疚感，桐条当家。"我冷冷地审视着面前的桐条武治，感觉自己的眼神已经击穿了他的心房：

"既然如此，您就更不能这样一死了之。"

桐条武治想要拿新雪茄的手僵在空中，半天没有动弹。

"……你打算，饶我一命？饶我这个夺走你父母的凶手一命？"

"拿走您的命，除了泄愤，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用处。"我回答道："死去的父母不会再次复生，而您除了是杀人凶手以外，还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财团当家，以及一个普通的父亲。如果您的死亡让财团分崩离析，让继承人桐条大小姐精神崩溃，说不定会给这个世界造成更大的危机，这可不是我乐见的….""……你没必要为我考虑，孩子。"桐条武治有些伤感地摇了摇头："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六年前，我的举动毁掉了你的人生。现在的我，也只能以生命来向你赔罪……"

"如果您没有认识到您对那些受害者所造成的伤害，觉得他们的牺牲如蝼蚁一般无谓，或许我真的会这么做，桐条当家。"我打断了桐条武治的话："但您，却并不是这样的人。您很清楚，那些被您亲手夺去的人命，是您要背负一辈子的罪孽。一死了之，对您这种责任感强大的人而言，实在是太轻松了。”

桐条武治拿起一根新的雪茄，面色凝重。虽然没有回答，但我相信，他听进去了我说的话。

"作为那场惨案唯一的幸存者，即便我被您收养，过了两年平淡安全的日子，我也没有办法代表那些死去的人宽恕你的所作所为。"我继续着自己的话:"因此，您一定不能以死亡来逃避这份罪责。我希望，您每个夜晚都被那些被你夺去生命的受害者所折磨；我希望，您每天走到实验室里都会看见死去的冤魂向您索命。只有这样生不如死地苟活在世间，您才算是真正的赎罪。"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一阵轻松。这件埋在心底的事，终于转变成压力，降临到了作为罪魁祸首的桐条当家身上。

即便，我自己也背负着相同的罪孽

"……我明白了。"桐条武治向我

点了点头："那些无辜的受害者，我将永远铭记于心。血债累累的桐条财团，在我的领导下绝不会再做出出格的行为。虽然空口无凭，但我希望你能听到我的决心。"

"向我表态是没用的，我的复仇已经结束。您，或是整个桐条财团，最好把决心做给这个世界看。如果您再重蹈覆辙，说不定下次，可就不会再有像我这样的幸存者，让您能够亲身体会到受害者们所经历的痛苦了。"

我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虽然，同为杀人凶手，我也没什么资格要求您就是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应该可以为你提供庇护……"

"少来了，桐条当家。我要求您的赎罪，作为同样毁掉别人人生的自己，怎么能随便打折扣？"我转过头，露出一丝苦笑：

"只是，那个少年的想法，能和我

一样吗？"

他会如桐条当家一开始所想，希望用我的命来告慰他母亲的在天之灵吗？

影时间还未消亡，无气力症依旧在全世界蔓延。

作为能改变这一切的 persona 召唤使，没能见证到最后，可真是不甘心。

云朵散去，一缕灿烂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阴沉的办公室顿时变得明亮。转向窗外，波光粼粼的大海伴随着随风摇曳的绿树，这是我在桐条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的景色。

"真美呢……"

桐条武治走到我的身旁，和我一起

沐浴在这温暖的阳光里。

这么美好，祥和的世界，让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留恋。

真想好好享受一番，在森林里散步，在大海里遨游，脚踏大地，仰望星空。

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当面临审判的时候，我衷心地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对我露出平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