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

春末夏至，转眼又是一个夏秋。

百里弘程走了，可洗丹殿外的桃花依旧明艳灿烂，魏无羡有时就坐在亭台边，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其实时间久了，他有时像是会忘了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在这里过，为他摘花折柳，为他漫山遍野的寻一对兔子。

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像被针尖钻手，细细密密的刺痛。

身后有脚步声而近，须臾，有什么人为他披上一件薄缕，温柔道：“我便知道你在这里。”

魏无羡回头，见言冰云神色复杂的看他，他愣一愣，也只是笑道：“桃花开了，很好看，是不是？”

言冰云却不说话了。

好半晌，他才道：“阿羡究竟在看花，还是在想什么人。”

他握着魏无羡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都快三年了，你怎么还不能放下？”

魏无羡笑容停在脸上：“我……我做不到。”

言冰云闭上眼，神色痛楚。

他是恨极了百里弘毅，早知道魏无羡会为他这样神伤，早在许多年前，就绝对会先下杀手，要他永远见不到魏无羡，也就断了后来所有是非。

更不会让他如今和魏无羡隔着这样远的距离。

“可他死了，阿羡，你总该向前看，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景衣，甚至是……为了我。”

有什么话梗在嘴边，将要说出口，魏无羡转头，却被言冰云的神色吓了一跳，要退后半步，可那动作彻底刺激到了言冰云。

他忽然压住魏无羡的肩膀，一字一句咬牙道：“魏无羡，我只求你，能不能回头看一看我，看看我等了你多久，等的多艰难？”

他分明才是看着魏无羡长大的人，他护他爱他，魏无羡想要的他什么没有给，可最后却眼睁睁的看着魏无羡同旁人愈来愈进，甚至连心也交付出去。

甚至不曾意识到，自己满腔热诚心意。

他望着魏无羡怔然错愕的神色，忽然再也无法忍受压抑，搂着魏无羡的肩，便是一吻。

魏无羡当真是被吓傻了，神色无措，竟然也忘了推开言冰云，任由男人抚着他的头，一寸一寸的索吻。

桃林寂静，男人一身紫衣墨色，乌发绵长，遥遥的望着不远处交缠的两人，转身离开。

魏无羡脑中一片空白，只看见言冰云近在咫尺的脸，意识到彼此在做些什么，他霍然挣脱退开半步，满脸不可置信，失声道：“言冰云,你——！”

他当真是慌乱极了。

他从没想过，言冰云竟对自己是这么个意思。

他爱他敬他，可全然只把言冰云当可以信任的兄长，至于旁的，再没有想过。

言冰云被猝不及防的推开，只见魏无羡神色错愕，远远地避开他，秋日冷风吹过，终于也让他清醒自己在做些什么。

“阿羡，我只是……”

魏无羡又退后半步，只喃喃道：“你别说了，我……我现下不想听。”

他摇了摇头，竟转身径直仓皇而去，言冰云方才为他披上的外衣也随着动作，悄然被拂落在地上，一地枯萎。

魏无羡脑中当真是惊乱无比。

言冰云方才……是在向他表白吗。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盘旋着这个念头，只闷头而行，

走过拐角，却忽然横空伸出一只手，直直的攥着他的衣领往后一拽，没等魏无羡反应过来，眼上已然被什么东西紧紧缚住，整个人被拉扯着抵在墙边。

“救……唔唔……”

几乎就是转瞬之间，甚至不由得他反抗失声，已有人将他压在墙边，手紧紧的扼住魏无羡的脸，强迫他将脸抬起，粗鲁而霸道的吻下去。

“唔……放手……唔……”被迫仰着脑袋，要挟至此。

魏无羡心下一晃，可他方才已经吃过了一次亏，此刻几乎是本能的抬起手去抵住来人，却被单手反将手一并扣过头顶，如铁腕般紧紧桎梏，耳边只听见衣物摩擦和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如此，他整个人都彻彻底底的被人压在墙边，连半点也挣脱不得。

这动作实在屈辱，更遑论被人如此压着羞辱，魏无羡几欲羞愧，与其说是在接吻，倒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侵略和占领。

他从来没被人如此蛮横地对待索吻，连言冰云都只是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现下被人攥住手腕，吻的他几乎要窒息过去，连脸都不知是气的，亦或是憋的而泛出红晕。

察觉到魏无羡的呼吸愈发艰难，那人才终于勉强退开一点，只仍然紧攥着魏无羡的手，甫一得了说话的机会，魏无羡几乎立时破口而出：“放肆，你怎么敢……唔唔……”

就像只是为了给予魏无羡喘息片刻的机会，须臾后，男人竟再度俯身，加深了那个吻，一寸一寸蛮横无比的掠夺，要把先前言冰云留在上面的气息尽数抹去。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直到魏无羡再也没有力气去抵抗，男人才终于像是满意了一般，轻轻用指腹抚摸魏无羡的脸，再隔着薄薄的丝带，吻一吻他被蒙住的，轻轻发颤的眼皮。

那意味极其含糊暧昧，没等魏无羡想明白，手间的桎梏却霍然间消失，他当下立即摘了蒙在眼睛上的那一条缎带，黑色丝带被攥在手心，而他一个人站在长街，四周寂静无声，像是什么也未曾发生过，连地上的落叶也未曾移动分毫。

那不是言冰云。

那样的体型力气，那样强硬放肆，甚至是张狂，公然将他抵在长街上索吻，又走的悄无声息。

巡逻的侍卫远远的见魏无羡站在那里，慌忙上前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魏无羡脸色难看，紧紧攥住手间那人留下的黑色缎带，命令道：“方才有贼人经过此处，你去查，掘遍三尺，也要把人给本王找出来。”

然而自然是无果。

侍卫们得了命令，搜遍整条长街，却也只发现几个偷懒的内侍，关于太子殿下口中所说的人，却未曾发现分毫。

可此事太过荒谬可笑，堂堂太子竟被人压在长街边上欺辱，这话魏无羡说不出口，也不能张扬，在寻了一下午后，终究也只能不了了之。

更让他为难的，其实是言冰云。

自那日一吻后，魏无羡就再不肯见言冰云了，言二公子每每去了东宫，总被拦在门外，魏无羡心绪紊乱，一时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言冰云，也只能避着不见。

直到两月后，北魏边境交战，魏无羡才再次见到言冰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