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引诱

　　不同于闻人苍月的胡思乱想，少女始终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与他对视，哪怕闻人苍月视线游移不定又强装镇定地和她对上目光，她也没有什么改变。

　　慢慢的，闻人苍月和她对视的目光从愤怒戒备，紧张不安，躁动羞赧，随着身体情况的变化，慢慢变成了不解，迷惑，惊奇，诧异，激动……

　　因为他分明察觉到，那股药液顺着喉咙一路滑下不久之后，汹涌奔腾的药力在体内慢慢化开，如温和的泉水冲刷过他各处经络的损伤，迅速而温柔地抚平了伤势，那种如沐春风的清爽惬意，令他受伤而痛苦的身体迎来久违的轻松。

　　闻人苍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比以往还要强大，体内体外都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在翻涌。

　　此时此刻的他，既兴奋于自身伤势的痊愈，也震惊于这颗伤药的功效，然而他也只是觉得这颗丹药的效果如此好，想来并非凡品。但是随着这些年阅历的增长，闻人苍月知道的越多，见过的珍稀玩意儿越多，也就越能深刻明白，当年那颗被他视作“伤药”的丹药，究竟有多珍贵。

　　尤其当闻人苍月已经是碧落陵的镇西大将军时，那种感觉，更加深刻。

　　现在的闻人苍月，只是带着几分欢喜地感知着自己体内的伤势好转，甚至沉疴都被一点点抚平，魂力也在迅速恢复，只是即便魂力充裕，前所未有之强大的他，还是无法恢复行动能力，还是无法调动属于自己的魂力。

　　禁锢住他的另一股药力，不管他用各种方法，都是无法冲破。

　　尝试了几次之后，闻人苍月不再做无用功，他平复下心绪之后，诸多疑虑就涌了上来。

　　为什么会救他？为什么要将这么一颗丹药用在他身上？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闻人苍月再次将不解的视线落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少女不知何时已然停下了摩挲他唇瓣的动作，只是手指依旧停留在他嘴唇上，稍许用力地按压着——不过她孱弱的手指上的力道，对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深深地看向少女清亮又幽邃的眼眸，方才被他打消的猜测，因为身体真实的反馈而得到证实，反而更加让人难以置信起来。

　　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这一颗伤药，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是否是他根本承受不起的？

　　然而他转念一想，对方既有如此良药，何必浪费在他这么一个陌生人身上？不说少女本身也是重病缠身，看起来似乎比他更为需要此药，就说少女两次出手显露出来的修行底蕴，难道还需要他这么一个实力不算很强的修行者？

　　要说修行天赋不凡什么的……闻人苍月虽然在这方面足以自信甚至是自傲，但他心中也是明白，天赋高，对敌厉害，在云秦乃至于中州皇城这个地方，实在不能说是凤毛麟角。

　　闻人苍月无法理解，在心怀谢意之余，更多的其实还是警惕，平白无故得了这么一颗上好的伤药，要付出的代价，他其实是担心自己承担不起的。

　　归根结底，还是他对陌生的好意善意，始终持怀疑态度，再者说，即便少女的确给了一颗足以将他身上伤势尽数治愈的丹药，可自她出现之后对自己做的种种行为，都很难让人付诸信任。

　　但是闻人苍月眼中透露出来的疑虑，依旧没有得到少女的回应。

　　就这么僵持了良久，少女终于是慢慢收回了手指，闻人苍月视线敏锐地扫过，发觉到她的指尖，沾染着的尽是血迹。

　　他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咬断那只兔子的喉咙来吸吮鲜血，就肯定有血飞溅得到处都是，想来嘴唇上应当全是兔子的血，少女刚才的动作，沾到血再正常不过了。

　　少女垂眸一扫，也注意到了自己指尖上的血迹，她手指微顿，旋即视线上移，看向了闻人苍月的唇瓣。

　　他的嘴唇本就异于常人的红，此刻沾染了血，更是殷红胜血，在堪称雪白的脸色衬托之下，猩红而刺目，即便闻人苍月自己没看到，但也能想象到，他满嘴都是鲜血的样子，可以称得上是恐怖血腥的场面，是不少人见了，即便不至于害怕，但也会心里一震的程度。

　　但闻人苍月分明感觉到，那名少女看向自己嘴唇的那道视线，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反而在一瞬间，似乎变得极其火热灼亮起来，不过也只有那一息之间，下一瞬，那抹光华便熄灭，恢复如初。

　　短暂到他险些以为是幻觉，若不是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少女脸上，只怕会错过这一瞬。

　　但即便他看到了，却也仍是不能理解少女的目光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自己嘴唇上沾了血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如今的形象，尽管他自己看不到，但他可以肯定，绝对算不上好，那她这般看着自己，又是为什么呢？

　　少女对他的疑虑仍然视而不见，依旧专注地看着他的嘴唇，然后做出了一个令闻人苍月都意想不到——或者说是完全无法预料的举动。

　　她抬手，将那血迹斑斑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早在取下帽子的时候，闻人苍月就注意到她的嘴唇没多少血色，是几近水色的唇瓣，有些温润，但更像是冰晶的颜色，令人感觉到的只有凉意淡漠。

　　但因着这般动作，少女的手指只是轻轻一点，水色唇瓣上就染上了一抹猩红，妖艳又刺目，像是在她嘴唇上绽开了一朵艳丽的梅花。

　　闻人苍月的目光几乎是不可遏制地落在了她的唇上，那一点血色沾染而上时，一下子就给她平添了几分艳色，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而且不止于此。

　　少女微微张嘴，舌从染了血色的唇瓣里伸出，轻舔过指尖，将手指上沾染的血迹舔入口中，指尖也随之探入自己口中。这般浅含着自己的指尖，妖异古怪又出人意料，她就这样低垂着眼眸，眼眸低视，让那眉眼弧线细致绝伦，如勾人心魄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