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年捂着血淋淋的右手骤然后退,周围几个同伴也都见鬼一般离座后撤,谨慎地望着一脸怒意的宁珞。
“妖女!你用了什么妖法!我是玉面阎罗手下的人,你竟敢伤我?”窦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上齐根断去的食指中指,痛得满头冷汗,面色发白。
“再胡言一句,双手都别想要了。”宁珞身后,安静坐着的辰瀛忽然淡淡出声,冷冽的目光随之望来,惊得窦年一个激灵。
“是你出手的?”黑衣男人邪气横生的脸孔上露出微微惊色。能在他玉面阎罗邹止眼下出手伤人还不被察觉……平生第一次遇见。
有点意思。
辰瀛却根本不屑于回话,起身拉了宁珞回座,温言道:“别担心,先用膳,末了我陪你去寻他。”
邹止见他对自己的问话毫无反应,怒极反笑:“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连你玉面阎罗邹爷爷的名号都没听过!”
说话间,周遭的公子哥儿大小姐们已经呆愣在原处忘了动弹,听到动静从一楼匆匆赶上来小二见了这场面也不敢开口,径自跑去找能管得了此事的人了。
“聒噪。”辰瀛在外向来是冰冷而拒人千里之外的,便是此刻受人挑衅也不动声色,只是手中茶盏以一个无人看清的速度冲邹止飞去,精准地命中了他哑穴的位置。
邹止这下是真的怒了,方才因一丝畏惧而生的客气也瞬间粉碎,自解了哑穴后口中骂出许多不堪入耳的话语,却是迟迟不愿上前动手。
宁珞本是一点就着的脾性,只是后来跟着辰瀛一起,变得娴静不少,此刻受人这般侮辱,骨子里那点儿暴脾气便全数激了出来。
她忽地起身,抽出腰间的青影直指邹止:“你有本事便再说一句!”她身形娇小,虽气质纯净无垢但终究稚气未脱,此番话语不但没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反而让邹止眼前一亮。
“倒是个水灵灵的小美人,煞气那么重作甚?愿不愿跟了我,我定……”他话未说完,便看到几十数百的剑影冲他笼罩而下,他与身旁的弟兄们虽反应极快,却还是都难免受了点儿轻伤。
“敬酒不吃吃罚酒!”邹止再无怜惜,对着再次举剑逼近的宁珞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匕。
短匕雪亮的锋刃上闪烁着幽幽绿光,不用猜,定是能致人命的剧毒。
客栈中已有隐隐嘘声响起,在他们眼里,灵秀动人的宁珞本就是受害方,这恶名满天下的邹止竟还用毒对之,当真令人不齿。
只有邹止明白自己的不安。方才宁珞的出手早已令他暗暗心惊,那般速度与锋锐,绝非一般江湖侠女可堪拥有,况且她身后还有一个不知深浅却绝对不同凡响的神秘男子……可此时不出手别人还当他怕了那小丫头,这口气也万万咽不下去!
两人最终却没能交上手。
辰瀛站起横出一步,一手夺了宁珞的青影,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同时脚尖腾起,一个漂亮的旋踢,将邹止的短匕踢飞,也将邹止重重地踢翻在地,带倒了一大片桌椅。
窦年等人大惊,七手八脚地去扶,却被邹止重重甩开。
丢脸……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他玉面阎罗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
但还没等他发作,一个清朗圆润的男声悠然响起,令在场除了辰瀛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禁扭头望去。
“诸位不该动手的,扰了这天元客栈的生意。”
来者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公子,着红衣,执折扇,满头黑发用深色发带系于脑后,独留一缕刘海自脸颊边垂落,为那张鲜亮英朗的俊脸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风情。
“你那儿冒出来的?别多管闲事!”邹止虽有些不悦,但却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纵然宁珞还在气头上,也忍不住从辰瀛身后绕出多看了那公子几眼,他身上那翩翩少年郎单纯明朗中夹杂着几分邪魅的感觉极为吸引人。
“在下天元客栈的主事人,季西流。”红衣公子倒是极为好脾气,摇了摇折扇,温言笑道。
“季西流?姓季又是在城北,你不会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城北季少吧?”宁珞睁大了眼睛。
“姑娘过誉,不过是百姓们无心的一说罢了,我是个生意人,当不起这般名号。”季西流朝宁珞拱了拱手。
“居然这么快就能见到,真没想到啊……”宁珞啧啧叹着命运的神奇,“我方才才买了你的折扇呢。”说罢把手中的折扇展开,笑吟吟地向季西流示意。
“承蒙姑娘看得起在下,才疏学浅,让你见笑了。”季西流微微躬身,谦和有礼的风度令人完全猜不出他竟会是这闻名四方的天元客栈的幕后主人,倒像是一个儒雅书生。
宁珞笑着与他攀谈,浑然没看到身后辰瀛渐渐不悦的目光。直到她被他一把拉到身边紧挨着他站定。
“怎么,他很好看?”辰瀛静静地传音给宁珞,声音不辨悲喜。
宁珞可不会传音,只能连连摇头,奋力踮起脚凑到辰瀛耳边:“在我心里你永远最好看。”
她吐气如兰在他耳畔,细小的气流不断抚过,撩拨着他很久都未曾动过的心弦。他心中的不快便也消了大半。伸手抓过她的手,拢在掌心,以一个极为珍视的姿态。
邹止被晾一旁,有些尴尬地皱起眉:“我不管你什么季少还是财主,今天这事怎么解决你看着办吧!我兄弟两根手指没那么容易算了!”窦年也连忙点头,断指之痛简直痛彻心扉……
季西流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雅致模样,折扇轻合,在另一只手上敲了敲:“这样吧,你们道歉赔个不是并为这公子姑娘将饭钱付过,此事就算揭过。”
邹止瞬间变了脸色:“你找死!”说完便立掌为刀身形极快地向他冲过去。
宁珞看着这一幕,立刻就要出手相救,在她看来这季少一介清秀少年郎,是万万无法抵挡邹止这恶徒的攻击的。
手却被辰瀛牢牢攥住:“不用过去,你看着就好。”声音平淡中带着几分玩味。
宁珞还没来得及挣扎,一道黑影就已经伴随着惨叫倒飞而出。
那厢,季西流的衣袍连半分褶皱都无,折扇依旧不紧不慢地摇着,仿佛刚刚出手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宁珞不禁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