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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阴阴诡木飞白衣

沧瀛归宁

  夜已深了。

  无星无月的天幕下,有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独自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山间小道上。

  他步伐匆忙而慌乱,脸色苍白,口中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

  仔细听来却是在小声抱怨:“这丫头,这下又不知道跑哪儿瞎逛去了,叫我出来做饵引鬼,待会别真的被鬼吃了……呜呼!命苦啊!”

  风声渐急,似有鬼哭之声,两旁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夜里更显阴森。

  少年不禁瑟瑟发抖,抱着双臂跑的更快。

  他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一双闪烁着幽幽冷光眼睛在盯着他看,让他汗毛倒竖……

  于是声音都带了些许哭腔:“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和宁荷妹妹牵过……唔……”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却忽然僵住,喉咙一阵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心,快要跳出胸膛。

  尖利的笑声和着哀怨的哭声一同响起,像一柄利剑刺穿夜幕,在这个本就阴森的夜晚平添彻骨的寒意。

  少年脸色瞬间更白了几分,一双细长的桃花目写满了惊恐,直直盯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蹒跚黑影。

  “嗯,小孩儿……”恍若从地狱传来的柔媚女声炸响在他耳畔,接着湿腻冰冷的触感来到他耳垂,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女鬼缠上了他的身!

  面目狰狞的吊死鬼吐着长长的舌头慢慢飘到了他面前,翻白的眼球,嘴角淌下的浊液和喉咙深处发出的呼呼的声音,无一不在告诉这个少年他是个多么恶心的存在。

  而少年身后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容,但声音却很娇媚的女鬼在舔舐他的耳垂,她舌尖僵硬的触感让少年一阵恶寒,果然是死人啊……

  却无人注意,少年的身体忽然笼罩上一层淡得几乎看不清的白光。

  “这个小孩儿,倒是香得很,想来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女鬼从少年身后走出,无限迷恋地嗅了一下他身上的味道。

  她一袭红裙,步伐交替间身形极是诱人,但一张惨白的鬼脸上眼圈青紫,眼窝深陷,獠牙尖利,令人望之生畏。

  他简直害怕到了极致,思维都出现了大片的空白,但除了在心里祈祷那不靠谱的丫头快点出现以外,他根本无法再做任何的挣扎。

  这种只能依靠别人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当初就不该答应她!

  吊死鬼满意地桀桀笑了起来,声音粗哑难听,想来是上吊毁了喉咙。

  女鬼可怖的脸上露出一分难以捉摸的笑意,她伸出手,紫黑的指甲在少年脸上轻浮地划过,啧啧笑到:“还是个俊娃娃,我都要不忍心了呢……”

  少年想往后退躲过她的鬼爪,无奈却无法动弹,只能在心里咆哮着抗拒。

  “瞧瞧你那眼神,”女鬼叹着,佯装害怕地缩了缩手,“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嘛,人家可是会怕的……”

  她边说着话边凑近他,眼睛里慢慢爆发出奇异的光,尖利的牙对着他的脖颈一点点靠近……

  “啊!”

  少年死死地闭着眼睛,却突然听到凄厉的惨叫声,同时面前刮过一道劲风。

  我还没叫呢……

  他心里想着,却已经激动地睁开了眼。

  “我宁珞的人你也敢动,活该!”清亮而嚣张的笑声爽咧咧地划破死气阴沉的夜空,直笑得人心里一震,仿佛在燥热的酷暑被冰凉的冷水冲刷过一般熨帖舒服。

  少年在一晚的担惊受怕之后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不过这回代价可真是付大了……

  “哪里来的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那女鬼无心准备之下竟被宁珞一剑劈飞到了远处,此刻看见竟是个小女孩伤的她,禁不住恼羞成怒,“不自量力!来了正好,连你一起吃!”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宁珞大笑着回答。

  说话间,那吊死鬼已经向她冲来了,长长的舌头向她腰间卷去。

  “恶心的东西!”宁珞蹙起秀眉。

  她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不退反进,速度奇快,轻巧得如同一阵风。

  她腰轻巧一扭避开了他的舌头,手中冷光潋滟的长剑直指他张开的嘴。吊死鬼的舌头立马灵活地返回追她,双手也直直前伸,长而尖利的指甲直逼她咽喉,看样子是意图两败俱伤。

  不过他想两败俱伤,宁珞可不想。

  她忽然在空中来了个后翻,脚尖重重地点在他舌尖,吊死鬼凄厉的惨叫一声停止了行动,舌尖冒出一丝丝白烟,似乎痛的厉害。

  宁珞看准时机手中长剑破空而出,在吊死鬼反应过来之前穿透了他的胸膛。

  “哈!”她得意地轻笑一声,几个腾空点地来到吊死鬼旁边取回了剑。

  她的剑有破邪的能力,杀死一只鬼并不太难。

  “借你衣服擦擦!”她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手里长剑在掌心忽的一个翻转,往身后狠狠一刺。

  “呃!”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女鬼正想要伸出的鬼爪僵在原地。她艰难地垂头,看到那承载着月光的雪亮长剑干脆利落地插在了她胸口,乌黑的雾气汩汩冒出。

  她似乎还想挣扎,宁珞却飞起一脚将她踹倒在地,她微微弯下腰,冲她一笑:“计划了这么久,哪能给你机会呢?总算是没辜负我的苦心,你乖乖烟消云散吧!”

  少年看着眼前这行云流水的一幕,眼神里是由衷的羡慕与赞叹。待到女鬼和吊死鬼化为轻烟散去之后,他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总算是能动了。

  “行啊!看来你功力又进步了不少。”他一面痛苦地揉着发痛的屁股一面龇牙咧嘴地夸道。

  宁珞看着他的狼狈样不禁哈哈一笑,走过去将他拉起来:“表现不错,明儿我叫上阿荷一起去登风阁用午膳。”

  “算你有良心。不过这次我可亏大了,两餐如何?”少年在一晚上的担惊受怕之后终于听到了最想要的结果,不禁展颜一笑,却又还不甘心地讨价还价。

  晚风拂过,低压的黑云似乎消散了些,少年轻绽的笑脸恍若初出的明月般皎洁动人。

  “……再说再说,赶紧先回去吧,待会师父发现我偷跑出来怕是又要教训了。”宁珞在最初除鬼的喜悦褪去过后似乎已经看到了师父拧着眉头的样子,便匆匆拉了少年的手向来时的方向疾步走去。

  “喂喂!慢点啊!”少年被她拉的一个趔趄,不满地叫道,“拉我出来的时候还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却这么胆小……”

  “你才担小呢!我是烦!哎你走快点……”

  两人一路叽叽喳喳地往来时的方向走着,语声划破寂静的天地,夜幕似乎也柔亮了几分。

  他们身后不远处忽然飞出一道温润的白光,将一只试图靠近他们的饿鬼无声拍晕在原地。

  紧接着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孩子……”

  这叹息也很快就随风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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