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中一时之间十分沉默。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今日想说的事情是什么，这也就是宫里没有太后，否则今日就是去太后所居住的寿康宫中去“请安”了。
林云疏放下茶盏，主动开口，“臣媳明白娘娘心中为难，亦明白娘娘今日想要劝说臣媳亦是为臣媳好。”
张皇后看着她，这般通透的女子，想来不难劝说……
“只是钟北尧曾经对我已逝的父母发誓，此生绝无二心。云疏虽然势单力薄、孤苦伶仃，但现在是我嫁给了他，他给了我这样的誓言。”林云疏垂眸浅笑，“娘娘，在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生出异心之前，我不会允许任何女子入府。”
“北燕王妃！”太子妃越听脸色越难看，急忙开口想要缓解气氛。
“母后，北燕王妃她还年轻，有时候说话做事……”
皇后抬手打断了太子妃温氏的话，目光仍旧放在林云疏身上，语调缓慢，“北燕王妃，本宫不信你不明白如今北燕王府与忠国侯府的处境，你确定要拒绝北越公主？”
“娘娘此话，陛下可知？”林云疏指尖点着桌面，她的笑容始终是温婉的，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任何温婉意味，“娘娘，东宫如今处境亦为艰难，我听闻兵部左侍郎家嫡次女心悦太子殿下，您可为殿下纳了她为侧妃？”
这话说的，若是传出去了，皇后是能以妄议朝政为由处置了她的！
太子之事，岂是一个亲王妃有资格过问的？
但皇后并没有动怒，她明白了林云疏的意思。
兵部左侍郎，于此刻的太子来说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况且又是嫡次女，份量不小，哪怕是太子妃面对这样的侧妃也说不出一句不好来。
可皇后并没有给太子纳其为侧妃，为何？
因为太子的困境已经不是一个侧妃就可以解决的了。
那么同样，北燕王府和忠国侯府的事情，也并不是一个和亲的北越公主就可以解决的。况且……
“皇后娘娘应该知道，北越与北燕王府乃是累世的血海深仇，唯一的结果就是不死不休，纳一个北越公主，难道钟北尧不怕钟氏历代先祖半夜入梦吗？”
“娘娘，休说钟北尧对那位北越公主起了杀心，我亦然。”
林云疏毫不掩饰她对诺敏的杀意。她知道诺敏无辜，两国博弈，牺牲的总会是无辜的女子。可大家彼此立场殊异，诺敏绝无可能进北燕王府！
张皇后深深看了眼林云疏，腰背笔直，坐姿端正，一举一动皆是身为一国之母的端庄气度。
“皇姑母并未看错人。”半晌，张皇后叹声，让俞姑姑给林云疏松开了一封信。
信未拆开，先映入眼帘的是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福庆大长公主！
这位长辈在他们大婚后七天便回了自己在京郊的府邸，从那之后再未出过府门，林云疏还以为这位长辈不再过问世事了，却原来上京城中的一举一动都未曾逃出过这位长辈的眼睛。
林云疏动作飞快地拆开信，里面正是大长公主劝说永安帝的话，只是这封信不知为何并未送到御前，反而到了皇后的手里。
张皇后喝了口果茶，说道：“陛下一心想要怀嘉公主入王府，甚至已经在考虑让你让出王妃之位降妻为妾的事情，皇姑母这封信若是直接送到御前，恐怕只会惹得陛下勃然大怒，对眼下局面没有丝毫帮助。”
不，其实也不能说是没有帮助。有大长公主带头，萧氏宗室中那些久不过问政事的平时并没有存在感的皇族长辈们总是要拥护大长公主的，那些哪怕是永安帝铁血手腕也要顾忌百年后史书评说的存在，所以会让永安帝忌惮。
但忌惮，也意味着适得其反，到时候永安帝想要诺敏进王府的心只怕会更加坚定。
林云疏冷着一张俏脸，少见的心情烦躁，甚至想着不管不顾直接杀了诺敏就是，至于事后北越找事，那就是永安帝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她知道不能这么做。又想起来还有个礼部尚书家的侧妃没有解决，登时更为烦躁了。
理智与感情的来回拉扯让林云疏极其头疼，一双好看的眉蹙起，手指不断摩挲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就连皇后都看出来了她的焦躁。
张皇后心中摇头。到底还是年轻人。
“北燕王妃，本宫知道你与北燕王燕尔新婚伉俪情深，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十全十美？须知月盈则缺水满则溢，有些事一味的求完满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那娘娘没有求过完满吗？”林云疏脱口问道。
皇后一愣，随即无奈笑笑，她的笑容中充满了对不知事的晚辈的包容与宽容，“本宫荣华尊位，没什么好求的了。”
这话说的林云疏愣住，抬眸看了眼高居凤位上的皇后，林云疏抿唇，低声说道：“云疏僭越了。”
皇后只是摇头。
“娘娘不好了！”倏然有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皇后眉目冷凝，“慌慌张张成何提供，本宫就在此处，有何不好？”
“你缓口气儿慢慢说来，娘娘就在这里。”太子妃也说道。
那宫人看着眼熟，太子妃认出来了是御前伺候的一个小内侍，霎时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扭头看向皇后。
皇后没看她，只听俞姑姑稳稳问道：“到底何事，还不说来。”
那小内侍喘了几口气，喘匀了之后跪地回道：“回禀娘娘，北燕王跪请宫门，求情陛下收回与北越怀嘉公主联姻之命，更要拒了礼部尚书府中还未过门的侧妃！”
林云疏豁然起身！
“莫慌。”皇后稳住了身形，“陛下此刻如何？”
小内侍答：“陛下在御书房中大发雷霆，已经砸了一方砚台了。”
也就是说并没有要见钟北尧的意思，而且也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
林云疏再待不住，向皇后和太子妃告罪一声就匆匆往宫外跑，她跑的匆忙，心中更是焦急——怎么能如此冲动？哪怕真的将礼部尚书府中的庶长女抬进来当个有名无实的侧妃，难道她还能真舍得和钟北尧因为这件事闹起来？那不是称了永安帝的心！
可他们都知道，哪怕有名无实，这个侧妃也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上不去下不来，哪怕之后解决了此事，他们怕也回不到从前。
作者说：我有时候在想，这个世界对女孩子有这么大的恶意吗？女孩子是没有家的，这句话真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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