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夫人和二夫人不知道林云疏体内蛊虫的事情，看她总是关注南疆圣女那边，二夫人轻声说道：“这位南疆圣女也是个妙人，能以女子之身在使团之中占据主位，可见其心智手腕皆是上上。”
真要论起来，这个世道其实还是男子为尊，哪怕女子再优秀再光彩夺目，最终结局也终究逃不过婚姻嫁娶相夫教子，于深宅后院中困锁一生。
虽说当年大雍太祖皇帝鼓励女子踏出宅院，但毕竟数千年来男女之论深入人心，且世俗之中男子绝不会给女子复起的希望。何况大雍太祖皇帝驾崩之后，当时的太后立刻颁下懿旨，将好不容易有了些许起色的女子重新锁回了深院之中，并且不再允许女子入宫考取宫廷女官。
许多年来，真正能够挣脱束缚的女子，竟然寥寥无几。
云二夫人话语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感慨，林云疏听在耳中，也深为赞同。
两位舅母也曾是闺中有盛名的世家女，只是可惜世道如此，最终也只能嫁人了此一生。哪怕云氏家风清正开明，但两位舅母也被这些繁琐规矩束缚了一辈子了，如此再想挣脱，已是有心无力。
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反观南疆，圣女以女子之身与南疆王共享权柄，同治山河，千里迢迢北上出使大雍，南疆使臣也皆以圣女为尊，丝毫不敢怠慢。
圣女虽为女子，却是使臣，故而也是跟随诸国使团同坐一列。其他国家使团中虽有女子，甚至是本国公主，却也只能任由使臣安排，不得私自行事。
林云疏敏锐察觉到，有不少使团中的女子都在用艳羡又嫉妒的眼光打量着南疆圣女。
圣女对周遭那些打量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是与使团谈笑风生。她毕竟是能够手握王权的人物，与其他使臣有的是能聊的东西。
但不知为何，林云疏总觉得南疆圣女的笑，太假了。假到连做戏都懒得做，但偏偏局中人没人看得出来。
林云疏目光冷了冷。这个南疆圣女不对劲。
很明显钟北尧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之处，与林云疏目光相碰的瞬间，钟北尧以眼神示意南疆圣女的方向，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莫要轻举妄动！
林云疏体内蛊虫的确很重要，但他们并不清楚南疆方面的情况，且沈青黛没有传信回来，他们不宜轻举妄动。
林云疏纤细带着薄茧的手握紧酒杯，努力舒缓面部表情，重新变得言笑晏晏。
很快就到了宫宴开始的正点，永安帝与张皇后踏着轻缓乐声相携而至，看上去就是一对伉俪情深的皇家夫妻。
这种场合，是不允许后宫嫔妃入场的，只有皇后能够陪同皇帝。
龙袍凤袍，在殿内通明烛火下相映成辉，其上游龙神凤，壮丽山河，更有无数名贵宝石珠玉缀连其中，熠熠生辉。
帝后同时落座，众臣与各使团参拜。
永安帝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威严道：“免礼平身。”
帝后至，丝竹乐声更加欢快，舞女随着乐声翩跹起舞。而随着乐声而来的，是众人放松愉悦的交谈声。
永安帝喜欢看这副其乐融融的模样，更喜欢看各国使臣臣服于下的模样。
郑王眸光闪了闪，忽然举杯道：“父皇，儿臣听闻之前清河郡主与龟兹二王子起了些许冲突，今夜气氛正好，依儿臣来看，不如趁此机会，缓和清河郡主与龟兹二王子的矛盾，也算是好事一桩。”
林云疏轻轻抬眼，平静的目光看向郑王萧霖，“郑王爷看来一直在关注本郡主，不过关注的不太彻底，连陛下都说此事已了，龟兹二王子亦是心胸宽阔之人，岂会咄咄逼人与本郡主再斤斤计较。”
这话说的漂亮！
本来阿鹿桓听到萧霖的话面带喜意，脑海里瞬间勾勒出了七八种如何为难林云疏的方法，但下一瞬就听到林云疏捧他……
再蠢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林云疏的麻烦了。
更别说，永安帝面色也隐隐不虞，看向萧霖的目光带了些许不满。
萧霖：“……”
偷鸡不成蚀把米，萧霖急忙开口补救：“是本王消息滞涩了，父皇乃圣明天子，龟兹二王子亦是心胸开阔之辈，大家也并无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本王向清河郡主与龟兹二王子赔罪便是。”
话音落下，一整杯酒尽数饮下，还露出杯底展示，表明诚意。
林云疏凉凉看他，“郑王果然太久不在上京，消息滞后情有可原，下次王爷若要开口，还是先问问陛下或者皇后娘娘的好。”
呵呵哒，用龟兹给她添堵？萧霖他也配！
萧霖的狼狈众人看在眼中，再看林云疏时态度明显有了变化。原以为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现下看来，能在陛下忌惮之中还活这么久的人，果然不是寻常人。
众人皆静，唯有乐声舞女不停，就在这份异样的沉静中，银铃声响，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南疆圣女浑身上下皆是银饰，手腕与脚腕上却是两对精巧雕琢成的银铃铛。
举手投足，银铃声叮叮当当。
“圣女有何指教？”林云疏水眸一眯，率先开口。
南疆圣女眼底带着最纯粹最干净的天真无邪，从身后侍女手中拿过小扇轻轻扇动，清脆的银铃声就随着她的动作叮当叮当响个不停，却不惹的人心烦，脸上反而露出了极为享受的愉悦笑容。
“本圣女曾听闻，你们中原人怪喜欢虚以委蛇、正话反说的，只是以前从未见过，故而有些不信。但今日看了这么一场戏……”手中小扇继续扇着，圆圆的双眼环视这一圈人，轻笑，“真是有趣啊——”
所有人：“……”
他们可以打生打死，但在说话时一定暗中挤兑，没人会把话说的这么明显，就算蠢出天际的阿鹿桓也时刻记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话又该怎么说。
这位南疆圣女在这么一群老狐狸小狐狸中间显得……好生不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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