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低贱否?
这世间万物生灵皆有生死无常,可是蝼蚁生灭,不过宛若尘埃起伏,哪怕一路越过了山河大海那也不过是一粒尘埃,上天那么忙,哪里有空去管一粒尘埃的死活?
那么人呢?
世家权贵,皇族九五,他们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手握生杀予夺之大权,底下人是生是死也不过转念之间的事儿。这么一看,好像人命也不过如此,草芥一般,随手可抹。
可是蝼蚁尚且贪生,平头百姓尚且要挣扎着活下去。
谢氏阿琬,得天独厚,她本应该是天空中璀璨的星子,是这凡尘世间熠熠生辉的宝珠。
一块绵软的锦帕递来,陆静檀轻轻抱住了谢琬,“表姐……”
欲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而起。
表姐一直都那么坚韧,原来其中也有不为人知的苦楚。
从小到大,谢氏和陆氏为了谢琬的身子折腾了多少次,陆静檀全都看在眼里,可每一次的失望之后,都有谢琬温言细语地安慰两家长辈,于是陆静檀好像就这样理所应当地忘记了,谢琬才是那个局中人,她才是最想活下去的那个人。而他们说再多做再多,终不如谢琬感触最深。
“我无妨。”谢琬渐渐止住了眼泪,“让各位见笑了。”
美人落泪固然好看,雨打梨花,露珠落海棠。
可想想背后缘由,却又觉得可怜可惜。
“谢姑娘若是不介意,我府上还有些许药材,希望能帮助谢姑娘。”钟璃月说道。
她比谢琬幸运,她还能够休养完全,如今的她只要多加注意,起码寿数上不会有任何影响。
而她也记得幼时的恐惧和不甘。
若说设身处地地体会谢琬的心境,此处怕也只有钟璃月了。
谢琬的眼眸被泪水洗过,明亮的有一瞬间遮住了天边的太阳,“多谢长宁郡主。”
一番好意,也是一个人情。
而旁边的林云疏却是沉默许久,在天边金乌即将西斜时,终于开口,“谢姑娘若是可以,我想为谢姑娘把脉一二。”
“你?”一声质疑从身后传来,话语中的嗤笑显而易见,“你不行。”
而还不等在场的人生气,林云疏便笑着接过了话头,“我不可以,师兄可以啊。”
这时候,众人才看到有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手中提着一把乌木扇,正闲庭信步般地慢慢悠悠走上前。
而瞧得林云疏与此人相识,那些警惕的护卫们才收起了刀。
来人正是沈家长子,沈青黛的兄长,沈瑾枫。
沈瑾枫最近的小日子过得很是水深火热。虽然妹妹目前不在上京,但还有个师妹在。父亲母亲都是一颗心偏到天边去的,次次偏袒云疏这个小师妹,搞得他就像是被遗弃的野犬一般。
开玩笑的,其实沈瑾枫也很乐见其成林云疏被父母疼爱的,他们师兄妹感情甚笃,可不是说说而已。
沈瑾枫溜溜达达地上前,“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母亲便叫我出来寻你,问你可还回不回去用晚饭。”
林云疏轻笑,“让师父担心了,今日出来玩的尽兴,倒是忘了时辰。”
沈瑾枫啧啧摇头,又转头看向谢琬,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番打量没有任何亵渎侮辱的意味,只是纯粹地观察,故而谢琬也并未有所动作,直直看向沈瑾枫。
沈瑾枫挑眉,伸手向林云疏要了块干净的锦帕,“这位小姐可是介意让沈某为你切脉?”
谢琬摇头,将细白手腕放到了石桌上。
锦帕覆盖在她的腕上,帕子下淡青色的脉络分明,隐约带着几分绀紫色。
沈瑾枫噤声把脉,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见喜色,亦不见忧色,倒是更让人心下忐忑。
良久,他终于收回手,环视一圈,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开口说道:“姑娘家中的确是在费尽心思为你保命。”不然她绝不可能活这么多年。
谢琬手攥起,艰涩开口,“那我……”
“能治。”沈瑾枫不吊人胃口,干脆利落地给出了结论,但还没等脸上泛上喜意,接着说道,“但能治你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