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国侯府里头接了赏赐,北燕王府下了聘礼,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两家安安心心准备婚嫁事宜。
北燕王府那边特地请了福庆大长公主坐镇,但大长公主㨃了皇帝,未免永安帝暗地里打击报复做手脚使绊子,大长公主亲自派人去河熙长公主府和历阳长公主府传信,表示自己年纪大了不耐操劳,想要请两位外甥女前来协助北燕王府操持。
两位长公主自然没有不应的,但同时两位长公主也很清楚自己就是个挡箭牌——皇姑母怎么可能撒手不管,一切说辞都只是为了糊弄陛下罢了。而陛下甚至不值当皇姑母找个更合适的说辞来糊弄。
永安帝又不傻,当然知道福庆大长公主是在把他当成傻子来糊弄,于是在御书房里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摔了龙书案上摆着的一方龙形端砚。
侯公公瑟瑟发抖地噤声,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丝毫不敢打扰此刻怒气上头的永安帝。
永安帝一言不发,周身气场强大而冰冷,压的候在御书房里侍奉的内侍宫女们齐齐跪了下来,浑身颤抖着垂首。
半晌后永安帝方冷哼一声,“既然皇姑母这般关心朕,那朕自然也要礼尚往来。”
“吩咐下去,开朕私库,取些上好的滋补药材送去皇姑母府上。”
“是,奴才一定办妥!”侯公公急忙应声。
倒是皇后,听闻随着侯公公一同去传旨的内侍禀报完,眼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伸手揉了揉额头,“罢了,俞姑姑,你亲自传信给承恩侯府,就说清河郡主婚姻大事自有云家二位夫人操持,让嫂子协助云家夫人即可。”
俞姑姑领命而去。
皇后看着窗外夕阳久久不语,心中思绪却如潮水起伏不定。
——
天气愈发的热了,林云疏也愈发的懒散了。但沈瑾枫离开前特地留了口信给她,恐怕沈伯伯和师父入京就在最近,她若是此刻懈怠,回头怕是要被沈伯伯和师父给好生收拾一顿了。
冬日滴水成冰,夏日烈日炎炎,不论是刮风下雨亦或暴雪骤雨,她从未懈怠过习武一事。
这日早上。
林云疏手中长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惊飞了落在柔嫩花瓣上的蝴蝶。
知书知墨全程陪伴,看到林云疏停了下来,急忙将铜盆和巾帕捧上,“小姐快洗洗,这么热的天着实辛苦了。”
林云疏洗净了手脸,闻言幽幽叹口气,“你家小姐要是现在不辛苦,之后才是要命呢!”
两个丫鬟完全不明白小姐在说什么,小姐只能自己为自己叹气,吃完早饭后继续自己的每日练习——最近还自己给自己加量了。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这日午后又下了场急雨,天气却不见如何凉爽,仍旧是动一动就能惹出一身汗的程度。
亭子里放着冰鉴,冰鉴里头冰着酥酪和水果,林云疏慢慢悠悠拿银勺舀了勺冰酥酪,上面还撒着各色干果,吃起来口齿生香又冰冰凉凉,这才是夏天啊!
享受美好生活啊!
谁知享受的好好的,知书却突然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小姐不好了!”
林云疏放下银勺,语带调侃,“你家小姐好的很,你别咒我啊!”
知墨给知书端了盏凉茶来,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儿,“慢点慢点,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知书咕噜噜灌了一整盏茶,缓过了气儿才说道:“小姐,沈家人来了!”
石破天惊!
天降沉雷!
震得她是哑口无言手忙脚乱。
一蹦三尺高!
“你说谁来了?”
“我来了。”外面传来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带着笑意,听在林云疏耳中却仿佛是个什么催命的无常。
湖蓝色的袍摆率先出现在众人眼底,随后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沈家长子,沈瑾枫。
“沈大哥。”林云疏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仿佛她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淑女似的。
沈瑾枫嘴角抽了抽,目光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小师妹今日怎么这么乖巧啊?”
林云疏:……
林云疏清咳两声,“却不知师父与沈伯伯可来了?”
“来了啊。”沈瑾枫吊儿郎当地一转身,面朝院子,“爹,娘,快来快来,这亭子里可凉快了!”
“哎呀呀还是上京的人会享受啊,这凉快的,可比我在家里过得舒坦多了!”沈瑾枫也不客气,直接就拿了个桃子开啃。
“没规没矩。”带着无奈的“训斥”声传来,掀开薄纱垂帷,只见一男一女站在亭外,虽已至中年,却仍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华绝代。
这正是沈家堡的主人,沈瑾枫与沈青黛兄妹的父母——沈让尘与凌潇。
沈让尘一语未发,却威视十足,哪怕是头一次见他的知书知墨与听风听荷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凌潇则不同,她没有沈让尘那么强的气势,却不会被他压下光芒,反而与沈让尘分庭抗礼,旗鼓相当。
“师父!”林云疏惊喜地看向凌潇,足尖一点便飞跃到了凌潇的身边,一把伸手抱住了面前的中年女子。
“嗯。”凌潇伸手回抱住林云疏,有些心疼地说道,“清减了。”
这世上所有的父母大抵都是一样的,只要儿女独身在外,不管是去做什么,必然是受了委屈的。林云疏虽然不是凌潇的女儿,可林云疏自幼受凌潇教导,以师徒相称,与凌潇的亲生女儿也差不多了。
“是呢是呢!”林云疏撒娇一般地搂住凌潇的胳膊,“师父不知道,我一个人在上京可是被人欺负的狠,孤苦伶仃的都没个帮手!”
“那我当初让你别回来你也不听。”沈让尘在一旁冷冷开口。
林云疏瘪嘴,“沈伯伯——”
“你干嘛?”凌潇听着沈让尘的话,柳眉倒竖,“刚来你就要训人,我就不该让你跟着一起过来!”
在外面威风八面的沈大侠:……
林云疏抱住凌潇不撒手,将人请进了亭中,“师父快尝尝,这可是刚冰好的酥酪,最是适合这种天气用了!”
“过得不错。”凌潇四下打量了圈亭中布置,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徒弟虽然口中抱怨,但从气色也能看出来她其实过的还是不错的,吃穿用度皆是上品,比跟着他们这些江湖人好多了。
只是这样一来,这丫头怕就被拖在上京这个漩涡中难以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