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上升
*当铺掌柜极×有志书生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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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歌楼上
江南的雨季很长，绵绵细雨滴滴落下，轻轻敲打在大理石铺成的小道上，砸在看雨的人的心里。
在张极记忆中，张泽禹喜欢坐在石阶前听雨。
很久以前了。
张极打量着石阶前的书生。洗掉色的淡青色长衣规规整整的套在身上，下摆微湿，露出的鞋帮沾着些许泥点，大概是刚刚赶路太急，不小心溅上的。
张极见那人蹲在自己店门口许久未动，心里难免会有些奇怪，开口询问到：“小兄弟，蹲这干嘛呢，不进来坐坐？”
张泽禹闻声回头，用一双暗淡的眸子看向张极。眨眨眼，眼睛又看向地面，似是在思考什么，随后又把身子转回去，才回答张极的话：“我不买东西，避避雨。”
张极听了这话，不禁嗤笑一声，想着自己像是看不出来他对古玩不感兴趣似的，又一次开口邀请：“我知道，避雨就进来避，门前凉。”
“不了，这里有雨声。”
喜欢听雨声？真是奇怪。张极这样想着，便不再管他，动身走到楼上自己的卧榻旁坐下。窗户没关严，窗外的竹叶向窗内窥探，像是刚刚躲雨的张泽禹。
张极躺在床上，闭着眼，雨水嘀嗒在竹叶上、屋顶上、地面上，声声清脆，声音传入耳朵，竟有些睡意。
在昏昏欲睡之际，张极猛地想起楼下听雨的张泽禹。坐起身来，学着刚刚张泽禹的模样认真的听起雨来。嘈杂中带着一丝丝规律，枯燥，乏味，甚至有些无聊，难怪刚刚会睡着。
张极坐不住，又回到楼下，想看看张泽禹，奈何此时的雨已经小了许多，张泽禹撑伞离开，刚下楼梯的张极只看到了一抹淡淡的青色。
张极没想到，那不是唯一一次见面，几天后的茶楼里，又遇见了那抹淡淡的青绿。
雨季未过，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茶楼二楼一间单间内，张极带着自己的古玩坐在一侧，另一侧，是江南有名的收藏家，苏宣宏。
“苏老，这价不能再降了，您也是个识货的，懂的。”
“小极啊，我是识货不错，但这一万五千两白银……谁也不能一下拿得出手啊。”
“那苏老的意思是……？”
“一万两。”
张极面露难色，五千两对他来说可不是小数目，还需好好斟酌。毕竟这件文玩，是前朝宰相留下的一套玉制茶具，通体洁白，不掺杂质，晶莹剔透，小巧玲珑，杯沿和壶口处还雕有精致的花纹。这茶具，精美的只能用来收藏。
张极扶额，苏宣宏略带玩味的看着张极的模样，拍拍桌子开口道：“那如果极掌柜不愿……我看还是算了吧。”
“苏老，您这不是难为我嘛，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一万两千五百两拿去。”
“这茶具虽好，但这么多……还是有点不值，算啦算啦。
苏宣宏撂下话起身离去，张极坐在凳子上，并没有打算挽留。
苏宣宏离开后，张极站起身走到窗前，手里抚弄着一只茶杯。楼下的说书先生哇哇啦啦说个没完，和着雨声听得有些心烦，窗外的屋楼笼在烟雨蒙蒙中，夹杂着……一抹熟悉而又陌生的青绿。
依旧是石阶上，依旧是那件褪色的长衣，依旧是那个听雨的人。
张泽禹蹲在石阶上，眼神空洞洞的盯着地面，静静的看着雨水滴在水坑，砸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周而复始。
“这雨有这么好听？”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张泽禹站起身。这回他好好瞧了瞧同他说话的人：五官精致端正，一副玉质金相，英气中贯穿柔和，正气凛然又妩媚韵致，一双勾魂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竟让他看出一丝痴醉。
“嗯。”
“不无聊吗，我听着都快睡着了。”说着，张极已经走到了张泽禹跟前。
张泽禹没有回话，转身看着门前撑伞匆匆赶路的行人，心里又泛起一阵哀伤。他们是要回家还是去什么玩乐的地方，亦或是生活所迫赶着去做工，张泽禹不知道，眼前只有赶路这一片段。同样，在张极眼中，只有张泽禹听雨这一片段。
张极的手扶上张泽禹的肩，随张泽禹的眼睛看去。“小兄弟有空吗，进去聊聊？”
“不了，等雨停我就要回去了。”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不如进去等，还能聊聊天。放心，我不会怎么样的。”
沉默许久，张泽禹点点头，随张极进了单间。
“看你话不多啊，是内向吗？”张极一边沏着茶一边问张泽禹。
“以前不是的，从我爹把我后娘带回来就变了。”
张极挑眉，手顿了一下：“都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些。”
张泽禹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抿了抿唇瓣，暗淡的眼睛像一滩地上的雨水，稍有动静，就能激起水花。
“我叫张泽禹，16了。”
天色渐晚，茶楼里点起红烛，烛光映在两人脸上，两人聊到深夜，相谈甚欢。
张极含笑看着烛光下的张泽禹神采飞扬的讲着些事，圆圆的狗狗眼也被眯成一条缝。
想要时间停在这一刻。
少年的爱意淌在最深处，被世俗舆论所掩埋。
那个雨季，张极听张泽禹讲了一季的故事，有时是家里的琐事，有时是庙里的书中看到的故事。
张泽禹不能回家，住在山北的一个庙里。每天的日子都是看看书，听听雨，来当铺找张极聊聊天。
张极十四五就被老爷子拉出来在铺子里做工，书读的不多，却足以做好铺子里的事，如今四年过去，读书这件事也被他藏在盒子里上了锁，埋在心里最深处。遇到张泽禹后，这想法才得以重见天日，他现在的生活已经不指望能一心一意读书了，每日听张泽禹讲讲故事就令他心满意足。
他听了许多故事，什么囊萤映雪，凿壁偷光，闻鸡起舞，三顾茅庐的，他都听了，和张泽禹蹲在石阶上听的，还有张泽禹的故事，他也一字不落的记得清清楚楚。
张泽禹说，他想去赶考。
张极说，好，他给他凑盘缠。
张泽禹说不用，张极不肯，说也算圆了自己的梦。
张极又拿出那套玉茶具，以一万两的价转手给了苏宣宏。
雨季已经过了，却还是下了场小雨。
张极送走了张泽禹，说等他的好消息，明年再见。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张极突然这么一句，还是张泽禹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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