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川的天气变化多端，这个城市里的人都不敢完全信服天气预报。
前一天还是烈阳当空，第二天一场雨就可以带来属于秋天的凉意。去学校前，江芷还打电话来叫林鸢多穿点衣服。
林鸢边点头，把面包塞进嘴里又在校服外面套了件深绿的针织外套。“知道了妈，我先去学校了。马叔在外面等好久了。”
“......”
突然的降温让林鸢防不胜防，忙慌得找了件厚些的外套，又忙慌得上车去学校。
现在外面还下着小雨。一夜间大街上落叶遍地，时而起阵风呼呼的。马叔也叫林鸢要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女孩笑的甜，眼睛亮亮的两只小酒窝挂在脸上。声音软软的也甜：“知道了马叔，你回去的时候开车要多小心些。”
林鸢撑起透明的伞，往校园的大门走去。
以往天气好的时候，进入学校里的人都是散散的。像这种天气不好的时候，进校门会显得拥挤。
进了教学楼里，林鸢把伞收了起来。身旁擦肩过一人，林鸢上楼梯才发现前面的人是昨天刚来的转校生，谢礼。
林鸢内心平静，她莫名不想走在他的后面。于是在一个转角的时候，女孩故意加快了步伐，如她所愿现在谢礼在后面了。
谢礼抬眸，和以前相比他五官变得更加俊朗了些，眉眼间却比以前冷了很多。
他从小就很好看，在那个尚不知爱慕的年纪，小谢礼就已经很讨班上女生的欢心了，成绩也很好，那个时候就开始参加各种科技竞赛。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与约定背道而驰。
谢礼小心翼翼地将目光落在少女沾满水痕的伞上。林鸢背的书包是淡淡的浅粉色，上面还挂了一只向日葵吊坠。
一晃一晃地仿佛在向谢礼彰显它的存在。这吊坠陪了林鸢很多年，从她小学起就挂着。
高三部有专门的两栋教学楼。那里不会被初中部的和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打扰。
高三一班在顶楼，林鸢爬上去的时候都觉得都点热了，要不是江芷女士的那通电话，她都想不到要在校服外面再套件衣服的。
上了楼，林鸢和谢礼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
“烟烟，你终于来了！”
林鸢刚放下书包就被佳佳逮住了胳膊。“怎么了呀，佳佳八百年才见你着急一次呢”，女孩盈盈一笑，眉眼弯弯的像个小月亮。
佳佳凑到烟烟耳边说：“我生理期来了，烟烟你有没有卫生巾啊？”
“我这个月来过了，然后就没有带了”，林鸢收起笑。这样一个俏丽可爱的女生，严肃的时候又像个大姐姐，“我记得学校的商店有，去那里买吧。”
“烟烟，那个商店老板我怕。”
榆川中学里面有一个校内商店，给寄宿生提供生活用品的。里面的商店老板是两个男的莫约三十岁的样子，不是本地人。高二的时候，有流传商店老板对女学生又摸手又调戏的。
现在这个时候去商店的人少，佳佳又是去买卫生巾。一个人去犹豫害怕也正常。林鸢拉着佳佳的手笑了笑：“我陪你去。早读的话我就让副班长帮我带一下。”
“谢谢你，烟烟！”
谢礼偏头朝林鸢这边看去时，她已经拉着俞佳佳从后门离开了。谢礼看着手里的物理作业，片刻后又把它放回了课桌里。
两个女孩子回来的时候，班上已经开始晨读了。毕老板在教室里走了一圈，看着两个空位置心里的火已经烧起来了。
刚刚因为空着两个位置，被学生会的扣了两分。
上厕所，哼！上厕所用了快二十分钟的时间，明明就是偷懒！
俞佳佳：“报告”
林鸢：“报告”
作为班长林鸢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毕老板的一顿批肯定少不了。
毕加云伸出一只胖手，指尖在空中点了点林鸢又点了佳佳。看在两位都是比较听话的女同学的份上，前面“芬芳”的话就憋回去了。
“林鸢你还是班长啊，起不了一点带头作用！”
“.......”。林鸢垂头，杀人诛心。
教室内一片朗朗读书声，除了前排的几个同学略微听见了毕老板讲什么，其余一概沉浸在书海里。
“俞佳佳，没讲到你，还能把你忘了？”毕加云走哪儿都背着一个老式的皮包，此时他扯了扯皮包上的带子，唾沫都要喷出来了，“你上次物理考了多少？十八分！”
“我高血压都被你气出来了，整个重点班垫底啊~！”
俞佳佳：“......”。杀人诛心！
“行了，你们两个写一千字的检讨放学前给我！俞佳佳，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俞佳佳：“知道了”
林鸢：“知道了”
毕老板情绪忽高忽低的整个一班的人都习惯了。要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那就白跟毕老板三年了。
林鸢回到位置上，一般早读前的几分钟里，各组的物理组长就把作业收好了。然后放到她桌上。
林鸢嘴里一边念着单词一边理着作业本。到了最后一沓作业本上，赫然出现了一张浅绿色的便利贴。
一般谁没交作业，各组组长就会贴张便利贴上面记上名字。
“patience patience 耐心”。林鸢眨巴着的眼睛，白纤的手指捻起纸片。她都要看看是谁，物理作业都敢不交，不要命啦？
林鸢的指尖一紧，纸片颤了一下。
铃铃铃——
四十分钟的晨读过去。
佳佳去毕老板办公室前，还在跟林鸢连连抱歉。
林鸢不想让佳佳有心理负担。都是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能同甘也能共苦呀。
佳佳去了毕老板办公室，那么接下来她也要做自己职责内的事了。
毕老板不允许班内的学生披头散发，林鸢就乖乖地绑成了高马尾。她抱着最后一组的作业本走到谢礼身后，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浅绿色的便利贴。
“咳咳”，林鸢甜软的声音响起：“谢礼，你的物理作业呢？”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握着钢笔笔尖顿在卷面上。谢礼整颗心都在顺着她的节奏跳，表面风平浪静罢了。
女孩穿着件深绿的外套，指尖粉粉搭在作业本上，就站在谢礼身后，乖的不像话。
林鸢撅了撅嘴，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显出疑惑之色：是我声音太小了吗？
谢礼拿出作业，语气不咸不淡却又不看她：“给你。”
原来他写作业了，写了还不交！
“你写了为什么还不交啊”，林鸢接过作业本，看在他是新来的份上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班的规则：“要是不交的话就算写了，我们也会算作没写的。”
“其他几科有的课代表就算看到名单也不会来找人收作业，知道了吧”，少女的声音柔的像三月的春风般，
“要是有什么不会的不理解的，你就多问问班上的同学，他们人都很好的。”
聊了这么一会，佳佳已经从毕老板的办公室里出来。看到林鸢的那一刻她彻底绷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林鸢小跑到佳佳身边，她不会安慰人，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好。从位置里抽了纸给佳佳擦眼泪。“怎么了佳佳，不哭了。”
谢礼收回目光，趴在桌子上。
俞佳佳哭的一抽一抽地，“烟烟，我觉得我跟你一起玩，是在影响你学习。”
“啊？”林鸢觉得有些好笑，她心思敏感大概能猜到是毕老板跟她讲了什么。
“没有啊，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不是挺好的嘛。别听毕老板讲什么，他那张嘴跟淬了毒一样。”
佳佳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真的吗？”
林鸢点头：“嗯！好了好了，不哭了。去洗洗脸好不好？都哭成花猫了。”
俞佳佳：“嗯好”
“......”
晚上空中还在飘着小雨，风无端作祟让校内也都是飘洒的落叶。通宿生第三节晚自习下了就可以离开了。
佳佳和林鸢一同打伞出校门。
佳佳：“拜拜烟烟！”
林鸢笑回道：“好，明天见。”
今天林鸢走出校门还是没看到马叔。
难道这两天都很堵车？
以往这个点马叔已经在门口等着接自己了。
文具店下面可以避雨，林鸢把伞收了起来，在下面等马叔。文具店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林鸢又往边上站了点整个人处在光暗的交汇处。
莫约过了十分钟，文具店内来往的学生变少了。林鸢挪了挪脚让整个人站在光亮处，她拿出英语单词本开始看上面的单词。
文具店到了十点就要关门了，店内还有位少年也从人来人往待到了形单影只。
“小伙子，你要再不买我就要关门了”，老板娘是个二十多岁的瘦挑女人，见这小伙子长得也俊便和颜悦色地说道。
马叔今天晚来了快二十多分钟。
谢礼亲眼看着林鸢安全上了车，才拿了两个纠错本去结账。他没回老板的话，五官透着俊冷，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谢礼家离学校不远，挨着学校旁边有一条巷子叫徊巷，两边都是有些年代的学区楼，他家就住在里面。
少年撑起帽子，孤岸的身影掠过街道的每一处。他上楼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喊打骂声。
谢礼眉心一跳，将门打开。一股辛辣的白酒味潜入他的鼻息，谢群辉正举着酒瓶要向兰桂脑袋砸去。
谢礼快速上前将酒瓶夺过，推了谢群辉一把。
谢群辉喝了个烂醉，整个脸都红红的。
谢礼把掩面的母亲从地上扶起来。少年眼底一片阴鸷。兰桂扶着谢礼的小臂起身：“阿礼，妈妈没事，你爸今天去别人家吃席不小心喝多了。”
兰桂理了理衣服头发，挤出一抹从容之色。
谢群辉扶着一旁的餐桌才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目光涣散着定睛看了看，又咧着嘴笑，他指着谢礼眼里透着怖人恨意：“不孝子回来了！哈哈哈...真是白养你了，呸！”
谢礼松开母亲，把纠错本甩到桌上。
谢礼的力气很大，他双手架在自己父亲的脖子上。谢群辉醉了嘴里不停吐着浑话。
兰桂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拉谢礼。她就这么一个孩子，不能看着他犯错，“阿礼...阿礼！妈没事，快松开你爸。”
阿礼，妈没事。这句话他听了十多年了。他恨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是这样一个人！他恨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要跟这样一个人挂钩！
谢礼没讲话，这么多年他早就变得沉默寡言。
人人都在向阳光生长，只有他身陷阴暗的泥潭，愈发的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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