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节

【亚奇视角】

“龙炎，风大了。你去把窗户关上吧。”眼见就要喝下，亚奇却猛然顿住了那只抬着酒杯的手，状似无意地叮嘱道。

“好。”龙炎不疑其他地答允了。话音一落，就放下手中白玉青釉酒杯，转身去关窗，动作极为利索。想想平时，龙炎总喜欢和亚奇对着干，今日倒十分难得。

从前任性的少年也长大了呢。也是，经历如此浩劫，人心如何能够不老？所有的少年都会在这个年代里一瞬苍老。譬如龙炎，亚奇，美柯，吉修，还有已经逝去的……午马。

*

而龙炎的顺从更让亚奇明白，他不过是很希望自己能快点喝下那名义为“暖身”的酒。所以要撇开一切干预他们的东西。

是……这样的吗？

*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亚奇把目光移至手中的酒杯上，久久停留。那略为混浊的液体散发着浓醇的醉人味道，极为的诱人。只是，这杯佳酿里还掺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什么吧。

亚奇敏锐地发现了，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会是龙炎下的一个套。意欲何为呢？这在后来听故事的旁人看来，十分不明白。

明明是战友，兄弟，那么深刻的情谊，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

想不清是他们的事，亚奇却一副明了的样子。

今晚的亚奇和龙炎，都很奇怪。

*

看来，龙炎抢先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

亚奇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所以，更不能让你冒险了。龙炎。这样想着，他鬼事神差地把手伸向了龙炎的那杯酒。

*

“谢谢。”

龙炎拨动窗户的手顿了顿，那颗心在那一刻放软，一种温暖的感觉淌进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遇上亚奇，就是他一生最大的运气了。

龙炎暗自捏紧拳头，眼角微湿。

亚奇，有你这句话，我不后悔。即便真的万劫不复，我也不后悔。

*

与此同时，桌上透着浓郁香气的酒杯悄悄变动了位置。

而龙炎自顾悲伤，没有发现很多东西都已变样。

*

本来还是在桌前说笑喝酒聊天的人，下一秒便毫无征兆地倒趴在桌子上。那个酒杯随着龙炎的手无力地倒在了斑驳的桌面，还余一半的香酿不幸地没有了归宿，哀伤地流了出来。

亚奇俯身去看已经陷入沉睡的龙炎，睡颜极像小孩，有着天使的纯真。眉毛却微微拧着，睡得极不安稳。

刚才龙炎在倒下的那个表情，亚奇还历历在目。那是深刻的震惊与担忧。他的嘴唇蠕动着，那句“亚奇，你不要去”还没说完，就晕倒在桌前了。龙炎没有想过，他竟会把双方的酒给变换了，于是那杯本该由亚奇喝下的，放有迷药的酒阴差阳错地让龙炎“干掉”了。

*

龙炎为什么要在酒里下迷药，算计亚奇呢？亚奇知道，答案很简单。龙炎想保护他，想让他安然无恙地退出，让自己来承担一切。接受那股力量，会遭受“天谴”的。

可是，龙炎，你我都知道，这个力量只是一个天大的谎言。明明知道的，一旦接受，便是要用一生去偿还的。为什么还要瞒着我，冲在最前面呢？

亚奇觉得心口很痛很痛，像是用刀子剜心的感觉一样。

*

昏黄的烛光下，亚奇的脸上隐晦又麻木。他的内心五味杂陈。思绪翻滚着把他心智吞没。

把身上的外套脱下，轻轻披在了龙炎的身上。

“龙炎，谢谢。真的谢谢。”在龙炎耳边呢喃出这一句，仿若是垂死的挣扎在最后挣扎着说出的话，既沙哑又无力。很多的时光在这句话里溜走，他们好像可以一瞬间白头。

龙炎的眼角滑落一滴泪，落在了浓重的夜里，无声无息。

*

长夜漫漫，龙炎你就安心睡吧。一切罪过……由我来承受吧。

亚奇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眼正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少年。眸子的深潭里沉浸着近乎决绝的义无反顾。而后轻拢上门，走出了他们住了两日的古宅庭院。

*

龙炎，我这一生已经失去太多，所以，剩下的你们都得给我好好活着！

龙炎。不要怪我。

*

“神总是慷慨的，他既宽容又博大，深深惦记你们这些他的子民……”

“舍去你们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吧！你早就明白的，我是为何而来。”

亚奇抢忍下心头的怒意和羞愧，指甲深陷肉掌中。不多时便血肉模糊。

什么狗/屁“神谕”，无非是一场巨大的骗局罢了……

可是，即使明白，也要自投罗网呢。

可怜的人类……

我们都……

逃不过命运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