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进化论

江赭是个无药可救的渣男。

他同低段位的渣男不一样。不留锡纸烫，不唱rap（虽然他也会）。他用冷酷痞帅的酷哥外表包装着一颗看似只为你心动和显露温柔的心，骗走无数少男少女的爱，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被渣过的人还哭着求他回来。

他同很多成为渣男的人一样，有着悲惨的原生家庭，酗酒的爸，重病的妈，上学的妹，破碎的家。

在这里说句题外话，永远不要因为渣男可怜而心疼他。

*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为了妈妈治病妹妹上学的江赭从小就懂事又努力，回回考试第一名，奖学金抵了学费还有剩余，加上一放假就跑去打工，也攒了不少钱。

不过他还有个酗酒的爸。不久这个酗酒又家暴的爸還加载了一个新buff：赌。

为了钱，他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红着眼睛拿刀威胁江赭把钱拿出来。江赭不想影响到快要中考的妹妹，眼看着妹妹要下晚自习回家，只能把藏在床板里的钱拿出来。

存的不算多，但也不少了。2w8，能抵妈妈突发病的救命钱，也能应急让妹妹有学上。他爸全拿走了。

男人恶狠狠地反手甩上门。江赭捂着手上被刀砍出的深深刀口，呆呆地依在自己房门前。

等江赭把家里一片狼藉收拾好了，妹妹也还没有回家。他疑惑地走出门查看，发现街上闹哄哄的。街中央一团血泊里躺着个人。

“听说是学生下晚自习……回家…”

“无差别杀人……”

“……跑了…………真可怜…”

“前几天隔壁街也死了一个…………不是说抓到了吗…”

“你没看今天新闻啦？逃出来了…………”

“警察呢？”

“在追……”

“……这孩子咋办…………造孽噢……”

江赭脑子轰的一下。他冲出人群，颤抖着手去掰地上那人的脑袋。凌乱的黑发下，是張熟悉的秀美面庞。死死瞪着眼，黝黑又有神采的眼睛此时布满了血丝。

死不瞑目。手里紧紧抓着一个新的兔子钥匙挂件。

后来去学校收拾妹妹的东西才知道。这段时间妹妹根本没上晚自习，请假去打工了。赚的钱买了那个兔子挂件，朋友问起，笑着说要送给哥哥。

朋友回忆说：“她当时笑着，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一直都被哥哥好好照顾着，想要自己也打工帮哥哥养家，送的礼物也是为了让哥哥知道自己长大了。”说到这里，朋友從哽咽到泣不成声。因为她现在再也没办法长大了。

不在绝望中灭亡，就在绝望中变态。从小生活在绝望中的江赭饶是抗压能力极为强悍，但罹难来的太快太猛，妈妈病情又加重了。爸爸没染上赌时还时不时带回来点钱，如今江赭甚至和他失联了。

日子很苦。苦到不论晨起就开始忙碌，就算工作日要上学也要在楼下早餐店当帮工赚个五十块钱，晚上还要写几块一篇的软文，嘴巴里都是苦味。就算江赭知道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他也没钱去看医生，只是在楼下便利店买了廉价香精糖果，吃到嘴里甜得呲牙咧嘴，但好歹没那么苦了。

*

江赭最开始没想过要当渣男。而是吃软饭。

他高三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个大他两岁的男生，据说是留过级。这个男生和别的男生很不一样，男的说很娘，女生们卻喜欢得不行，一下课就喜欢围着他聊天。

“喂，江赭，那娘炮真恶心。”旁边的男生戳了戳江赭的肩膀。

江赭正在写题的笔顿了顿，他敛着眼，淡淡地说：“嗯。”

男生看他表现切了一声，暗道无趣。

那“很娘”的男孩在女生堆里亮晶晶地笑，脸很白很小，留着长发的话说不定看起来真像个女孩。是那种很精致且没有攻击性的长相，或许是出于母爱泛滥，很招女孩子喜欢。

江赭对他已经没什么很深的印象了。只记得好像叫姜聪。名字像调味品，好记。

在姜聪没来之前，男生们敌视的人一直是江赭。因为他是那种很惹年轻女孩尖叫的痞帅类型，平日里沉默寡言，成绩好，体育好，穷也不妨碍桌洞塞满情书。一些青春期男生暗暗的排挤，在从小摸爬滚打的江赭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至少在同学和老师眼里，他的校园生活游刃有余，未来肯定能出人头地。

这种别人的看法一直维持着。只有江赭知道自己从根上早就烂掉了，这辈子就是烂泥巴，下等人。

和姜聪结识是一次被江赭撞破的欺凌。他去厕所放水，发现有间隔间被猛敲，一看门口放了个维修勿入，江赭被吵到不行，把上锁的门狠狠一撞，里面的人被吓得贴在背后的墙上。他冷冷地抬头一看，转校生红着眼睛，嘴巴被一张脏抹布堵住。

那种无助又惊恐的深色，让江赭不由得想起了妹妹，因着一点恻隐之心，他解开了姜聪身上的束缚，看着他抓下嘴里的抹布跑到洗手台狂吐，默默递上了一张手帕。

那手帕是超市抽奖中的。纯白，边上绣着小栀子花，沒有什么logo，看起来像手工制品。

姜聪看到那张手帕愣了愣，紧着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隔天几个男生被班主任喊出去，狠狠教训了一顿。江赭看到了姜聪的爸爸，一个西装革履，穿得像上流社会人士的男人，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匆匆地走了，没有安慰神情失落的姜聪。

他們家好像很有钱。

江赭鬼使神差地这么想。冷着脸走过去，却拍了拍姜聪肩膀：“没事了。”

姜聪抬着煞白的脸，愣愣地哭。

*

那之后，姜聪老是粘着江赭。一下课，拨开围着他的女生，跑到江赭身边，笑着推过去一盒草莓牛奶。

“请你喝，江赭。”

江赭撇了牛奶一眼，没开口。

“你怎么不理我呀？“姜聪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江赭盯着他水漉漉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哑着声音开口：“……你上次考试成绩又下降了吧，书拿来，我给你画重点。”

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姜聪成了江赭学校里的小跟屁虫。大家也都知道了江赭在帮这小孩补习，学渣羡慕又嫉妒，毕竟这家伙高冷得很，就算问他问题会回答，但也只讲一次，对着姜聪则特有耐心。

他们都不知道，眼里清风霁月，高冷帅气的学霸之所以对笨得不行的姜聪那么有耐心，是因为他家有钱。

江赭高三的伙食全被姜聪包了。有次姜聪高高兴兴地递了他一张卡，说是他这个月零花钱，给江赭保管。

江赭去银行看了卡余额。40w，他从13岁跟着亲戚家打工拿最便宜的钱开始赚到的钱的十倍，只是一个富家小孩一个月的零花钱。

他垂着眼睛，盯着那张卡发了好久的呆。

*

接下来江赭想的，是怎么光明正大地用上那张卡。

他其实都知道姜聪看自己的眼神不算纯洁。出于雏鸟情节的崇拜，以及对他外表和成绩的暗暗心动。但“gay”说出来难听，姜聪沒胆子说，江赭也不想说出来让大家对自己的刁难和不满升级。但不得已的是，为了拿下那笔钱，江赭必须更进一步。

即使他对姜聪毫无感情。那点恻隐之心也不过转瞬即逝，但他就像天生就会欺骗一样，冷漠之下的细心温柔格外令人心动，特别是那种温柔还只对着你。

姜聪沦陷得迅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是个单纯的小男生。他上課自以为隐蔽地偷看江赭，江赭吊着他似的不回应，等他失望，又回头勾了勾唇角，撩得姜聪面红耳赤。

终于，姜聪鼓起勇气把江赭约上天台，红着脸，犹豫着问他：“我喜欢你……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江赭？”

江赭没有回答，摸着他柔软的发顶，却让姜聪觉得这就是回应，爱的白马王子带着光晕降临。

他幸福地笑。

*

终于，这句是对江赭的终于。因为爸爸工作，姜聪要换学校，他哭着扑进江赭怀里，哽咽着说自己不想走，江赭安抚着他，温柔地低哄，实则内心碰碰地跳，兴奋不已。

对于有钱人家的孩子，几十万根本不看在眼里，姜聪一走，那张卡就被忘在江赭这里。

姜聪有次偷偷跑出来找江赭。江赭在楼下饭店帮忙洗碗，姜聪紧紧抓着江赭的手。

“江赭，你带我走……我要和你生活。”

可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江赭冷漠地想。那几十万用来给妈妈付了医疗费，还上了之前给妹妹办葬礼借的钱，如今再和姜聪联系，有暴露的风险，没有再继续往来的必要了。

他拍掉了姜聪手。

姜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

“你一定是不忍心我过苦日子……”

江赭没有任何解释，把他抛在身后。

*

自姜聪一事后，江赭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暗自观察那些家境富裕且性格大方的男生女生，制定接近他们的计划，然后不断用自己花言巧语的天赋哄骗他们给钱，但他确实是像天生就吃软饭的，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特别，让所有被他骗走钱的人都对他痴心不已。

他发现，这么下去的日子过的总不算苦了。他渐渐还完了堆积如雪球般的债务，在外还保持着清贫且努力的男大形象。读到大三的时候，认识到了一个有钱有家室的男人，出手很大方，便被他包养了。说是包养，江赭却聪明地从未让那男人得手，用清冷倔强的外表勾着他，让他深深地爱慕江赭，不停地给江赭钱。不过多日，江赭甚至勾搭上了那男人的妻子，当然是以高岭之花的外壳去接近的。

这也方便了他。最近他同那男人分手，为了不被纠缠，让男人的妻子和男人对峙，听说还闹上了离婚。

对这些形形色色的男女，江赭不能说内心毫无波澜，只能说一点感觉也没有。

同学和老师回想起他，也觉得他一直是个洁身自好，清冷自持，不过总是有很多烂桃花的倒霉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