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不会再来了。”
麦银暗示 称呼模糊性别
我说,我不会再来了。
他没问缘由,只是点头,开口道,你给我留下点什么吧。
我摸了一遍身上,又把衣服捡起来搜罗一遍,尴尬的摊手,怎么办,我确实没可以留下的东西了。
我没隐瞒,如果我真的还有什么东西的话,我当然愿意给他留下的,毕竟我马上就要死了。
逃到这个地方,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更何况我还这般挥霍,就算没到现在这样走投无路的地步,也早晚要被饿死的。
他背过身,摸出一把细长的美工刀,黑亮的,纤细的。他递给我,依旧是笑的样子,刀片推出来一点,我听见他说:
给我留个字吧。
他亲昵的贴过来,光洁的腿蹭上我裸露的腰腹。他张开腿,浅浅淡淡的指痕也伸展开。他指着腿根,
这儿。
我接过刀,没作声。只是摁着推钮,默着推来推去。咔嗒咔嗒,一声声散在空气里,塞满了这间小小的屋子。让人窒息。
给我留个字吧。他又说。笑嘻嘻凑过来贴着我的耳尖,好似我们真是什么亲密无间的情侣。他拉我的手,好不好?他问我。
我妥协了。
他直着上半身,下身打开,却不似平常。
衣摆垂下来,盖住了私处。
我捏着刀壳,小心翼翼地触上那片细嫩的皮肉,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孩。我生怕他疼,划了几下不见血。他笑骂,怎的?往日里倒不见你怜香惜玉,现在是发了菩萨心肠?
我头次没驳他,只是终于肯多施几分力。血细细密密地从那一道凹陷下渗出,鲜红的,明丽的。他嘶一声,又很快住了嘴。
可能又在咬牙,我模糊地冒出这个念头。手上不稳,歪歪扭扭的血迹给那片温热的地方增了道很突兀的腥味。我心底升起一股怪意,轻轻伸出舌,舔了去。血又冒出来,我又舔去。嘴里全是淡淡的血味儿,很不好受。我是厌恶这味道的。
痒呀。他颤着腿,伸手拽住我头发拉我起来。
等我再抬头的时候,看见他眼底蓄了点泪。
刻的什么字啊?他边说边低头,扒着腿瞧去。
浪。我说。
他笑,哪个浪?浪荡的浪?忽然他笑得更欢快了,真跟勾栏里俏丽勾魂的少女似的,我从他脸上瞧出几分或真或假的明媚。我就知道,你也会这么觉得的。他释然一笑,许久未打理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背着光。跟我初见他那天一样。
我失了神,看着逆着光的他,喃喃着叫他姐姐。他愣了一下,随机绽开熟练的笑颜,清脆应了一声。直到我真细细看过他的身体前,我都是傻里傻气地叫他姐姐。
后来就改了口,一口一个脆生生的哥。
第一次叫他的时候他恍了神,然后便是从未在他眼里见过的,极大的,几乎要从他明亮的眼睛里迸出的欣喜,似终于卸了伪装般。
诶!他兴奋地回应我。举起臂膀搂着我的脖子使我垂首。好小子!他拍拍我肩。
我回神,跟着笑。浪呀,海浪的浪,浪花的浪。
我说,哥,我带你去看海啊。
哥,你跟着海浪走吧。走吧,越远越好啊。
这句我没说出来,只是敛了笑,定定看着他。
他也不笑了。
哥。
诶。
陪我看海吧。
好。
我卖了我最后一块劳力士,顺便把我住处的其他物品也全部变卖。
我赎了他一天。也只有一天。剩下的钱我也都塞给他。
哥,要是可以的话,给我个碑吧,墓地太贵了,哪天再叫人刨了。有个碑就行,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留着跑吧。我想。这钱够你买船票的,再给自己添身像样的行头,够的。
他点头,沉默好久。
你叫什么名字?
是了,我一直没告诉他。
哥,不要记住我的名字。不要记,不用记。
那你的碑……
不要名字,给我留个字就行。
……什么字?
风。我笑。我在风里,我跟着你继续飘呀。
飘飘摇摇,跟着你漂流。成了风,好跟着你呀;成了风,好为你探路呀。
我说,哥,你看海啊。别看我。
我搂着他,往他怀里缩了缩。
哥。
听。
我合了眼。
他没跑,他跑不了的。到处都是眼线,他根本跑不了。
他买了两块碑,一块儿是你的,一块儿是他的。
他自己垫了点钱,好歹给你买了一块墓地。
你的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一个小小的字,风。
他的碑上什么也没有。李贺轩左思右想,给自己也刻了一个。
他不会刻,刻的也歪歪扭扭,还几次划了手。
浪。
风浪。
我听见了。是风,是浪。
他掐着指腹上那个小口,挤出血来,涂在凹陷里。
鲜红的,明丽的。
底下没埋着你,下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好像你从没来过。
好像你从没死在他怀里过。
他又笑了。
他也忘了。他是哥,还是姐姐。
后来每个客人问他,他都说是浪荡的浪。
因为没人带他看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