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带着与其说是开脱,更像是包庇的态度。
W医生想起自己战战兢兢、全靠深耕变态心理学才能活下来的这些年,再看到男孩真挚不疑的眼神,感觉到了世界的荒谬。
听完诊断,再回头的时候,那孩子似乎因为没有了挂虑,也已经疲惫至极,原地昏倒了过去。
“护士,立刻给这孩子安排最好的病房。还有,做一套全身检查。”W医生低声说。“包括DNA配型。”
生老病死,是医生眼前的常态。
只不过医生眼里的老,和世人谈论的老不同。有时候更加宽容,有时更加无情。
比如这位令人头疼的雇主,就常常让人忘记了年龄。可在W医生眼里,这是最无可救药的一类病人。他拥有越多,越不会放过任何折磨人的机会。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如果有一天连折磨都失去兴致,那么毁灭一切,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
破晓时分,那位贵人先醒了。
“他是清醒的?”
“是的,清醒的。”护士低声回。
W医生这一夜晚不敢熟睡,只等那一位的传唤。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私人诊所的雇员都知道,今天的事态不一样,和这十年来任何一次那位贵人因为药物滥用等等原因就医都不同。何况这些年,被那位贵人玩坏的也不在少数。听说越是大人物越难满足,玩法越是变态,但没有一个能得到这里诊治的待遇。
更不要说,被称为少爷。
“他怎么样。”
一进门,那位贵人就已经优美端坐,姿态一如既往,石像一样侧过头,仿佛昨晚失去神智差点将人掐死,又肆意放枪伤人的并不是他一样。
“少爷……没有大碍。您放心,忧总。”
这话并不能安抚。斜长的眉毛一蹙。平静得让人脊背发寒。
“我们已经对他做过检查。”W医生眼神领会,在前方带路,拉开另一个病房的门帘。
那位贵人鬼魅一般安静地走到窗前,凝固了一般,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男孩。
“可他没有醒。”
“时候还早,少爷在休息。”W医生万般耐心地解释,一边擦着冷汗。“少爷主要受了些皮肉伤,还有些惊吓。休养一阵就能痊愈。”
W医生说得很含糊。这男孩身上的伤主要有两处,一是从楼上掉下来的摔伤,然后就是脖子上的掐伤。不用提就知道后者是谁的杰作。
贵人的视线在男孩脖颈的绷带上扫过。“所以,他没有被枪射中?”
“没有。我们做过全身检查,没有发现枪伤的痕迹。”w医生浑身冒着冷汗。“少爷运气真是非常地好,万幸没有被枪射中。”
长发贵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手指一点点捏紧。“我知道。”他轻声自语。“我知道,他的运气,一直非常好。”
——半梦半醒中,恍惚有人对他说:悄悄告诉你,我的运气一直很好……要是真有什么,我就把我的运气借给你一点。你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说完,他的眼圈已经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