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昭闻言,歪了歪头,看着她,好笑般开口:“看她作甚?”
她懒懒地动动脖子,举着伞,也不顾房檐上的积雪,随意地坐在上面,眼角抬起:“坐坐?”
念初弯腰,将手上酒壶和纸张放下,抖开手上的披风,披在段云昭肩上,望着她的眸子,坐下:“天寒。”
段云昭见状,挑了挑眉。
“说真的,不去见见?那女孩儿还挺乖的。”
段云昭:“没必要。”
“哦?”念初有些诧异,段云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现在说没必要?
“我找她,只不过她的身份于我而言不一般,人在十殿就是,见不见,什么时候见,无所谓。”
念初想了想,也是。
“不过昭君,你可不是什么悲悯他人的人,怎么又救下了那两个人?”念初状似随口一问。
段云昭轻微勾唇,几乎看不见什么幅度:“怎么?现在樱者还要管教我吗?”
“神奴印和契约可是你亲自教给我的。”
念初挑了挑眉,没再询问,而是转了话题将一旁的纸张递了过去:“十殿的一些东西,你应该看看。”
段云昭随意地接过,顺手放在一旁,解下身上的一块玉佩压着,纸页被风吹动,发出响声:“再说。”
“也行。”念初没有异议。
“念初,”段云昭将手伸出伞外,接住一片雪花,又看着它在手心里一点点化掉:“我能信任你们吗?”
念初笑了笑,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也是,段云昭心里也清楚,她们两一时都不说话。
酒壶撞击发出响声,念初手上摇动着酒壶,眉角带着笑:“喝点儿?”
段云昭也笑了笑,随手便抛掉了手里的伞,看着它在空中落下,转手接过酒壶,开瓶,仰头。
酒水顺着嘴角滑下,流过脖子,锁骨,深入衣领。
念初也喝下一口,盯着段云昭的脸,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段云昭放下酒壶,擦擦嘴角,眼神清明,直视前方。
“江沐辞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段云昭目不斜视,看着远处飞来的雪花,再远处群山交叠:“我起身俯瞰人间大地,怎知一眼便是惊鸿。”目光中带着奇怪的情感,渐渐迷离。
念初有些意外,万万没想到段云昭会给出这样的回答,惊鸿么?
“念初,”段云昭似梦似醒,声音有些轻,手指向不远处,“那儿原来我种过花。”念初顺着手指看过去,只看见单调的墙角。
“哦?”
“嗯,现在看不见了。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念初的表情有些奇怪。
没有得到回应,段云昭也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喝着酒,白色的雪花落在乌黑的长发上,格外明显。
所以在江沐辞死了后,你才轻易突破了凡人之躯的限制,成就半神之体。
因为江沐辞对你已经……如此重要了吗?
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早点?……
念初突然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站起身微微俯身告退,离去的背影确是有些狼狈。
就像当年她师傅所说,念初本质上是个心软的人啊,只不过,世事无常。
段云昭也不在乎,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任由雪撒在她身上,有些出神。
她自小就亲情单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尘域人,在生下她后凡人之躯被半神血脉吸收压榨,不出三日便血崩而亡。父亲据说是个温柔的人,偏偏这样一个人在母亲死后抱着她的尸体从高处一跃而下,尸骨无存。
姑姑段霞在她三岁生辰那日离去,了无音讯,多年后回到十殿她早已离开,再见便是她回归的时候了。
这么看,其实对段云昭而言,万事万物都比不上一个江沐辞罢了,什么“世界以痛吻我,我将报之以歌”,在她这儿,她早就抛掉了整个世界。
江沐辞用力抱着她,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知道她的处境有多险,可还是没开口向段云昭求助,因为她怕,怕段云昭被人发现,被人盯上……
段云昭又仰头,将最后一口酒咽下,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她尊重江沐辞的想法,留在家里,等她。
只是,段云昭苦笑一声,落日黄昏,待她,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