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一屋物，吹动故人衣。
衣袂飘飘，发丝乱飞，在四周动态的一切里，理智的大人们趋于静止，任不知名的情绪蔓延。
福泽觉得境地颇为尴尬，他努力在大脑中拣选合适的话，想要缓解不自在的气氛，但是脑袋却像宕机了一般说出一句：
“你真的没有死啊。”
等他说话的森鸥外等了半天却听到这样一句话，终是没绷住笑了。
“嗯，让阁下失望了。”
森鸥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进来随便坐就好。爱丽丝还专门给福泽端了杯水，然后回去继续趴在床上拿蜡笔在画册上涂涂画画。
“乖哦爱丽丝酱！今天不要在床单上画向日葵了，客人在呢。”
爱丽丝托着下巴继续我行我素，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还是老样子喜爱幼女啊，福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在心里吐槽一句变态。
“好了，展开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住哪的，又来上门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森又换上了往常的职业性假笑，跷起二郎腿但没有正视他，但相比以前似乎增加了些距离感。
？
“不是你叫我来的？”福泽搞不懂了。他从兜里掏出那张羊皮纸，展开平铺放在森鸥外面前。
森鸥外瞄了一眼：“这不是我的字。”
那会是谁写的呢？
刚缓和的气氛现在变得更尴尬了。
“所以报酬我也不会给的。”森鸥外重新恢复他的假笑，不过似乎这次还隐含着一丝愠怒，“但是呢，鉴于你今天是我家的客人，必须听主人的安排留下吃饭。”
见他有点生气了，福泽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傍晚，森鸥外拉他出去吃饭，邀请他共饮酒水。福泽不是很喜欢酒的口感，也不爱过量饮酒带来的眩晕感。但今天看他兴致很高，不忍破坏心情，就小酌了一杯。
“你知道吗，不常喝酒的人容易喝醉，但是要灌醉他也不容易，因为他不常喝酒。”森鸥外摇晃着酒杯说道。
“来这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福泽习惯性地损了他一句。
“没办法，因为这顿我请客，代价就是你得听。”他啜饮一口，盯着福泽，“近来可好？还是老样子跟猫说话吗？”
“拜你所赐，一切都好。”福泽停顿了一下，“我准备单干，创立一个组织，类似于事务所和结社。”
嚯嚯。
“与谢野她还跟着你吗？”
“我有必要警告你，不许再打她的主意，她无法忍受回去再做你的助手。”
“紧张什么，我又没提名要她。”森鸥外慢条斯理地又满上一杯酒，“她对我没有价值了。”
“知道这座城市的潜在威胁吗？”他继续说，“国家之间的战争是结束了，但是城市内乱才刚刚开始。港口黑手党，这是一个政府都无权干涉的势力，现在正气焰嚣张地肆意挑起争端。”
港口黑手党。福泽对这个词略有耳闻，但还没有真正接触过，不过想必这是好事吧。
“夏目老师教我们面对消极的现实要有所作为，不求逆转乾坤，但求做出改变。或许轨迹偏移量不大，但是，量变一定能引起质变，局势会不同凡响的，时间问题罢了。”咕咚咕咚几口下肚，杯酒已空。
“所以，与你不同，我要加入港口黑手党。”
听到这句话后，福泽自然而然地提出反对。
“做出改变，就凭你个小小医生吗？去对抗那个恐怖组织？别美其名曰只身犯险，我还不知道你的德性，估计进去就出不来了，恐怕融入比对抗更简单吧？”
“就算融入那又如何呢？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凡事都是有代价的，如果我能带领黑手党息事宁人这些能算什么？”
双方争执良久，吵架愈演愈烈，期间森鸥外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福泽情绪也激动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走向对立面呢？我真不明白干嘛要和你搭档，要么斗嘴要么动手，反正就是三观不合。你要做的事夏目老师他知道吗！”
“夏目老师？你还有脸提夏目老师！当初是谁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不辞而别，把老师，把我都当什么了！随用随扔的人吗？我告诉你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那封信就是夏目老师写的！”
“所以没有夏目老师去请你来，你根本没有付出过行动来找我们的下落是吗？”森鸥外一拳朝他脸上砸去，却被福泽的手牢牢挡下。
诚然，常年习武的福泽几乎没有见过夏目老师写字，更不清楚他的字迹。在这一点上他不如森鸥外，他自知理亏，但还是屈于自尊嘴硬：“来，继续用你那弱爆了的拳头给我点颜色瞧瞧？”
可能是酒精作用，森鸥外胃有点难受，恶心上泛但也没吐出来，他坐回去趴在桌上，闷闷地说：“我的决定与你无关。”
见他这副模样，福泽也没心生气了，架起他的胳膊要送他回去。
“滚开。”森鸥外皱眉喝道。
福泽不由分说，一把拉起他，看得出来他再怎么嘴硬，身体醉醺醺的站也站不稳。
一路上，森鸥外发酒疯又骂脏话又放声大笑，让福泽苦不堪言。他想，酒精真是个恐怖的东西，能让精于城府的人吐真言，能让理性的人发疯，以后可不敢随便沾。
“对不起啊。”福泽将他的小臂握紧了一些，“以前的事欠考虑，我也有错，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有空带我去见夏目老师吧，我甘愿挨骂。”
“夏目老师是想见就能见的吗，你们这些三教九流之辈……哈哈哈哈哈！”
罢了，对一个喝高的人认真等于对牛弹琴，亏他还好不容易拉下脸低头道歉，不过不记得也好，免得森鸥外记下来以后天天学他说话嘲讽他。
走街串巷，终于摸到住处，福泽搜他的身找出钥匙开门，进去后把不省人事的他重重扔到床上。
醉鬼真是沉死了。
福泽躺在旁边累的喘气，感觉一路上带着他像拖着一只死猪，还间歇发病的那种。扭头看看他，可能路上也折腾累了，现在终于安静下来。面侧发丝半遮面，闭眼的样子莫名显得很乖。
他要是不说话一直这样就好了，福泽想，既然他睡着了，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福泽坐起身，准备走，却突然被后方偷袭了一把，有人把他揪住，摁倒，整个身子被森鸥外翻身压下。森鸥外用胳膊撑起身子，发丝垂下，紫色眼眸直直盯着他。
“去哪。”
“孩子们还在家里等我...”也许是长时间的分别，距离瞬间拉近让福泽想要逃走。
“你休想走。”
你走后，泄了一地的爱没人要，我努力要恨你，可是没办法。我可怜的爱情，在你走后它才真正出生。这次，你休想再离开。
不顾福泽骤缩的瞳孔，他俯身覆上他的嘴唇，霎时间口腔中充满了酒精的味道，刺激的福泽有点喘不过气，心脏的声音太吵闹，缺氧中他感觉到对方的膝盖顶开了他的双腿，这充满暗示性的动作让他的头脑瞬间爆炸。他双手捧起森鸥外的脸，马上与自己拉开距离。此时的森头发凌乱，眼神朦胧的像蒙了一层雾，估计意识也不甚清醒。
“为什么总是推开我。”
“你喝多了。”
“趁我还清醒，赶紧从我身上下去。”不知是不是早些时候也喝了酒的缘故，福泽感觉到心脏跳的很重，另外浑身也在发热，不住小口喘息。
“你以为，”森鸥外闭眼回味，再次抬眼，凝视着他的眼眸沉静而深邃，全然不是醉酒的人该有的眼神，“我就不清醒了吗？”
“被酒精麻痹心智，这可不是我的作风。”他偏头朝福泽的脖颈处吹热气，“还记得你是怎么欺负我的，我定加倍奉还。”
暧昧的动作让福泽耳根子发软，理智告诉他要推开，而自己却正在接受。他双臂失了力气，半推半就之间环上了对方的背。在又一个绵长的吻落下后，理智的弦悄然绷断，二人相拥，滚落，带动身边的东西狼藉一片。
喜欢是如此难以抗拒，让他们对彼此都上了瘾，从此在谁的生命中都无法戒掉对方。
就算明天不可避免地要走向对立，今天也还是要留你在身边，只仅此一次的疯狂。
第二天再次醒来已太阳高挂。
福泽迷迷糊糊地摸索，摸到身边人还在，他睁眼看他。森鸥外还没有醒，柔软的黑发自然地散落在枕上，衬的他的面部柔和安静。
不过他是时候该离开了，短暂的亲昵过后是需要面对的现实。对于选择了截然相反的两条路的他们来说，在各自大业面前任何感情都显得渺小，当然，他们也都不是甘愿为爱放弃一切的人。
福泽收拾好东西，提刀准备离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森鸥外，在他嘴角落下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算作告别。
我们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搭档啊。
就在昨晚的不顾一切中，他们这么约定好了。
福泽在茶几上留下自己的名片，悄悄带上门走了。而彼时的森鸥外枕着手臂，望向他离开的方向，直到听到门锁的咔哒声他才扬起嘴角。
希望下次再见，是在和平的日子。
福泽又恢复了独自一人，雨中带刀行。
虽说是雨，但也没有大到需要撑伞的程度，细密的雨滴打在脸上，凉凉的让人清醒，福泽很享受这种感觉。
在拐过两个街角后，路边是一家休闲咖啡店，店外还有林林总总几样当季花卉，装点的像模像样，与楼上着急出租的房间相比显得格格不入。玻璃透亮，福泽看向玻璃中自己的倒影，早些时候的傲气褪去了，显得有些落寞。
窗边的人抿了一口咖啡，撞上福泽的眼神，向他脱帽致意。
福泽一惊，几乎是不带犹豫地冲了进来。
“夏目老师！”
咖啡店里的人纷纷望向他，只有店内的音乐还轻快作响，墙上书架里的书还乖乖排列着。
夏目漱石正坐在窗边品尝热咖啡，顺带欣赏雨景。
“别那么大喊大叫的，破坏这里文艺的氛围。”
福泽嗫嚅：“夏目老师，是我的问题……”
他做了个stop的手势示意，同时指指窗外：“很美的城市，不是吗。”
雨不知何时渐渐大了，街上的人有伞的漫步，没伞的奔跑，雨滴打在地面上变成了水花，一朵一朵遍地开花。
“休怪老夫的做法，不这样，恐怕你已下定决心不再找我们了。”夏目漱石拿小勺慢慢搅拌几下杯子里的咖啡，微微一笑，“还好，感谢你留下的名片，联系到了你，顺便赊的账我帮你付清了。”
糟糕，完蛋了，福泽把欠钱的事忘的一干二净！更要命的是，还让老师破费，这下他坐在原地尴尬地脚趾抠地了。
夏目漱石看出了他的拘谨，继续说道：“不要有太多负担啦，尽管放开手脚去做吧。”他拍拍福泽的肩膀，“老夫支持你。”
回到自己的地盘，福泽才感到真正的自在。
乱步第一个冲过来告状：“大叔！与谢野她偷偷喝酒！”
与谢野也不甘示弱：“你明明也想尝尝吧？不给你喝你就告状，讨厌！迟早把你的零食扔到。”
好了好了，哪来的酒统统上交，未成年不能饮酒。福泽拍拍手，把他们的酒类饮品收缴一空。
“好喝吗，与谢野？酒可不是好东西，容易让身体不舒服不说，醉了还会说胡话，做傻事。”
“啊～怪不得，看你的样子，似乎经历了有趣的事情呢。”乱步眯着眼睛频频点头，好像从他身上又看出了什么微妙的线索。
“行了你们，各忙各的去吧。”福泽被这个聪明的侦探孩子盯得浑身刺挠，急忙推他们走了。
孩子们走开。
福泽坐在桌子前，望着窗外出神。他想起了夏目老师说的话，那个咖啡店是个好地方，不如就建立在那里好了。
名字就叫，武装侦探社。
窗外墙边，一只三花猫正打了个惬意的哈欠，悠闲晒暖。
部分句子参考《鳄鱼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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