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城的生活节奏像是一张流淌的千层饼，很缓很慢，却也馋人得紧。
午后，老人带着孩子在树荫下纳凉，闲聊，下棋，孩子们蹦蹦跳跳，跑累着了窝进长辈的怀里喝水歇息，恢复精力后重回游戏场，知了的鸣叫刺耳，搭上这烟火氛围，倒也合适。
“他们，好舒服。”
惬意的生活氛围，像一团清新的树影在水中的倒影，翠绿翠绿的，咬一口，夹杂着青柠的香气，令人清凉舒爽。
“是啊。”
大奔停在一条小巷巷口，萧有间提着礼物，领着江予杳朝里走。
青石小巷，家家门口都种着高大的黄果兰，绿茵遮蔽了烈日，宜温宜景，江予杳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的院子，心中害怕逐渐升起，她拉住萧有间的衣摆：“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五百米左右。”
还好，能挺住。
走过蜿蜒的巷道，两人停在小巷最里端的大门外，从大门上留的小窗向里瞧去，贴着大门的最外间只有一层镂，里面是两层楼的四合小院，院中央的一棵黄果兰遮阳避日，几乎囊括了整片四合院，天然的空调房。
萧有间叩门。
“来啦。”一个清脆的女声回应，随后是叮叮当当下楼的声音，“你们终于回来了，饭快做好了…”
大门打开，一个梳着长麻花辫的小姑娘没见到熟悉的人先是一愣，随后礼貌询问：“请问你们找谁？”
二楼窗户探出一个脑袋：“想想，谁啊？”
小姑娘侧头应道：“不知道，你们先炒，我马上回来。”
“好，有事喊一声。”
“嗯！”
江予杳鼻子嗅了嗅，好香。
萧有间拉住蠢蠢欲动的江予杳，微笑回道：“你好，我找筱阳。”
小姑娘疑惑：“你找她干嘛？”
萧有间递上手中的礼盒：“我是萧有间，筱阳是我的姑姑。”
“没听过，不知道，请离开，谢谢。”
说完，小姑娘关上房门。
妈妈说过，来找妈妈的人只要自己不认识，一律不准放进来。
江予杳惊讶：【？不是说你姑姑吗？怎么不认识你？】
萧有间摸摸鼻子上新碰的灰：“刚刚那个女生叫江想，是我姑姑的女儿，我俩见过，可能当时她太小了，没记住。”
哦，你猜我信不信。
“真的，我还给她扎过麻花辫呢。”
认识快三年了，江予杳从未听过萧有间提起他的家人，逢年过节也是一个人孤零零在公寓睡觉，或者待在实验室值班，平时，身边除了她们几人，就没见过别的生面孔。
滴滴。
身后传来电瓶车的声音，两人转身，一对中年夫妻骑着电瓶车停在两人身后。
江云白从后座下车：“是有间啊，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提前给我们说一声，什么都没准备。”
江云白边打招呼，边推开大门。
萧有间礼貌问好：“姑父好，姑姑好。”
江予杳跟着叫：“姑父好，姑姑…好。”对上骑车的姑姑的眼神，说话一下子磕绊。
好吓人啊。
江云白也瞧见了站在萧有间身后的江予杳，顿了顿，帮筱阳停好车后笑着招呼两人进门：“你们还没吃饭吧。”
两夜一天，两人只吃了一顿饭，从青城山到这边用了三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接近下午三点了，早已饥肠辘辘：“没呢。”
江云白示意两人跟着上楼：“我俩今天回来得晚些，家里孩子做饭，闻这味儿应该是好了，一起吃点？”
“恭敬不如从命，我俩就不客气了。”
“行行，正好尝尝我家谢大厨的手艺，堪比国宴。”
房门开着，里面热热闹闹的，听到声音，屋内的人快速冲出来：“妈，你们总算回来了，王岐要进厨房，我们怎么都叫不住，快来制止他！”
王岐从江想身后捂住嘴巴，僵硬微笑解释道：“阿姨别听想想瞎说，我只是去洗手！”
两人一对上筱阳面无表情的脸，嗖一下蹿进屋内。
变脸之迅速，江予杳看呆了。
这，便是一家人吗？
江云白哈哈笑着：“家里孩子调皮，走，进去坐。”
金宝宝端菜出来，谢笙在厨房里喊道：“干妈再等等哈，还有两个菜。”
张林摆碗筷，看到进门的两人怔在原地，江予杳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微笑朝他招手。
江想对着张林疯狂使眼色，张林丝毫未察觉，被江想和金宝宝拉着手拽进厨房。
“刚刚门口就是他俩，怎么进来了，我爸还有说有笑的？”江想震惊，“你们认识他俩吗？谁啊？”
金宝宝摇头：“你都不认识，我们更不可能认识了，不过，我第一次见干妈气成这样。”
王岐戳了戳还在出神的张林：“张林，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江予杳。”
“谁？”
江想小声惊呼：“那个怪物？！”
初中那次的生物竞赛张林去参加了，江想格外关注，信心满满觉得张林势必第一，果然，初中组的金奖非张林莫属，江想开心得很，正想关闭界面，手滑点进高中组。
于是，江想见到了轰动一时的高中组颁奖仪式。
她又去看了江予杳考试时的回播，天，有些符号她见都没见过，江予杳五分钟一道小题，十分钟一道大题，江想清晰看见，江予杳改了最后一道大题，当时她在觉得这人真狂妄，竟然篡改题目，后来出题组公开道歉，说最后一题打印时出错了，江予杳的答案的确是正确的。
据说最后一道大题只有江予杳做出来了，干脆作了附加题。
当时的热搜挂了整整一周，智商如此，可不就是怪物。
“我就说她咋这么眼熟。”江想咬着手指头。
王岐一巴掌拍在江想手上，江想吃痛：“干嘛！”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啃手！”
“要你管！”
江想探出半个脑袋，正巧撞上坐在沙发上江予杳好奇的眼神，吓得立马缩回去：“怎么感觉现在的她傻乎乎的？”
张林不知想到些什么：“你没感觉错。”
江想好奇：“你认识江予杳？”
“老师的学生，我的师姐。”
王岐竖起大拇指：“好小子，瞒得够深啊，我们都不知道。”
金宝宝扭了王岐一下：“现在你为啥说出来了？”
“嗯，可以说了。”
一时间，几人都察觉出张林的情绪不对，谢笙将盛满菜的盘子塞进张林手中。
张林懵了：“干嘛。”
“端出去。”
“你咋不去...”
还未说完，张林被谢笙强行退出去，客厅里的四人同时看向他，一脚踏进诡异的氛围里，张林心中一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对上江予杳的视线，张林挤出一个微笑，将菜放好后迅速钻回厨房。
金宝宝好奇宝宝：“干妈情绪咋样？”
张林摇头：“非常不好，等会儿记得有点眼力见。”
OK*4。
江云白招呼着两人：“来来来，别干坐着，当自己家一样，上桌吃饭。”
筱阳朝着厨房河东狮吼：“还挤在厨房里面干什么，出来吃饭。”
“来啦来啦。”
几人齐刷刷出去，规规矩矩站在客厅里。
一个二个像门神一样，筱阳看着气不打一出来：“滚过来，吃饭！”
江云白发着筷子：“你们几个真是的，来来来，坐过来。”
张林、金宝宝有眼力见去屋内搬了两张椅子，谢笙进厨房添两副碗筷，徒留江想和王岐站在原地。
王岐、江想：眼里有活了不起啊！
筱阳从见到萧有间、江予杳两人开始，停车，上楼，坐上桌吃饭，未对两人说一句话，也未正眼瞧上一眼。
江想和金宝宝、张林、王岐、谢笙大气不敢出，埋头狂炫饭。
江予杳不知客气为何物，坐下开吃，糖醋排骨、糖醋里脊、鱼香肉丝、鱼香茄子、宫保鸡丁、熊掌豆腐、松鼠桂鱼、干煸肥肠、油爆青虾，江予杳吃得嘴角都快塞不下，还不忘给没动筷的萧有间夹上几块豆腐。
这个豆腐好吃，外脆里嫩，有一股特殊的豆香味儿，江予杳还没吃过这种呢。
江云白才夹了几筷子菜，几大盘秒没，江予杳与金宝宝抢夺碗里剩下的几片肉。
江云白站起身：“看来不够，我再去做点。”
筱阳放下筷子，江云白坐回原位，几个小的瞬间放下筷子，坐得板正。
一时间，饭桌上只有江予杳还在埋头苦吃。
“你来做什么？”
江予杳问询抬头。
萧有间将盘里最后一片肉夹进江予杳碗中，吃饭时钝感十足的江予杳少见地发觉了周遭氛围不对，放下筷子，嘴里嚼吧嚼吧。
“蹭饭。”
“女朋友？”
“是。”萧有间按下江予杳试图解释的手，“带过来，给你看看。”
“她是谁。”
“江予杳。”
“你知道？”
“我知道。”
江予杳不知他俩在打什么哑谜：“姑姑好，姑父好，叫我杳杳就行。”
江云白笑眯眯应道：“杳杳好。”
筱阳没有理会江予杳，直直看向萧有间：“我以什么立场替你相看？”
萧有间保持微笑：“姑姑。”
“我早就脱离萧家了，不是你姑姑。”
“姐姐说你是，你就是。”萧有间回视，“那天，谢谢你来看我。”
筱阳别过头，语气僵硬：“不用谢，江云白叫我来的，我只是过来看你死没死。”
江予杳眨眼，气氛好诡异，亲人之间，是这种相处方式吗？
萧有间拍拍江予杳的手以示安抚，将水杯递到她手中：“前天我生日。”
“哦，祝你前天生日快乐。”
江想小声蛐蛐：“不是说不能在生日后说‘生日快乐’吗？不吉利。”
“江想！”
江予杳端杯子的手一抖，险些没拿住，及时岔开双腿，水洒了一地。
江云白赶紧打圆场：“没洒在身上吧？”
江予杳摇摇头，弯腰去擦地上的水。
张林拉住江予杳：“没事，等会儿我收拾。”
江予杳一时尴尬，无措地看向萧有间，萧有间点点头，示意江予杳坐好。
江想低头：“对不起，妈妈。”
“错哪了？”
“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插嘴。”
“吃饭。”
“没了，妈妈。”
“江云白，去炒菜。”
“好的，老婆。”
江予杳哪里见识过这阵仗，听到那句“江想”感觉自己又回到被陈九教训的悲催记忆里，心肝颤颤的，后又听到江想那句“没了，妈妈”，差点笑出声。
这不应该是很严肃的场合吗，说这句话，大家不会笑场吗？
江予杳小心翼翼瞟了一眼众人，果然，除了江想，几个小辈嘴抿得死死的，她可瞧见了，金宝宝桌下的手使劲儿掐着张林的大腿，生怕泄露一丝笑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